細想之下,徐大眼對口中晴姨的世大爲好奇,話裡話外就開始套問起對方的世來。兩個霫族怎有他這個從小過專門訓練的人心機深,見徐大眼終於肯主說話,高興地把自己所知道的東西竹筒倒豆子般告訴了他。
套問的結果卻令徐大眼甚爲失。雖然毫無保留,但們口中所提到的晴姨,翻來覆去不過是當年怎麼被自己的父親所救,怎麼做了父親的小妻。後來怎麼教導自己說中原話,怎麼教導部族中的子裁減服,醃製野菜。至於晴姨的故鄉是中原什麼地方,家裡還有沒有親戚等重要細節,兩個本沒關心過,自然也一概不知。
“晴姨就陳晚晴啊,沒聽說過還有別的名字。說你們中原的地方大,部族多,所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姓氏!”黃衫娥茹見徐大眼說話句句不離晴姨,皺著眉頭說道。“名字不過是人的代稱而已,知道被人喊晚晴時,喊的是就好了,爲什麼還要問是否有別的名字?”
徐大眼怕娥茹心中起疑,不敢再繼續追問。隨便講了幾個中原地區關於名字的笑話遮掩,把話題巧妙地岔開。提到漢人名字裡的含義,藍衫又被勾起了興趣,拍了拍手,非常高興地炫耀道:“娥茹姐姐和我還有漢人名字呢,也是晴姨給取的!”
如果徐大眼和李旭是草原上的年,肯定會接著話題問的漢人名字是什麼。但他二人都是讀過書的斯文人,儒學薰陶,品行端正。心中的信條俱是:遇到同齡子,別人不主說出名字,萬萬不可追問。
賓主之間一下子冷了場,藍衫瞪大了眼睛看著李旭和徐大眼,見對方始終不肯出言相問,低下頭,有些沮喪地說道:“難道你們不想知道我們的名字麼?這樣大家彼此稱呼起來也方便些!”
“小可姓徐,名世績。敢問兩位姑娘芳名!”徐大眼見生了氣,趕原地站定,依禮相詢。
“在下李旭!不知姑娘芳名可否相告!”李旭拱了拱手,正問道。
兩個被問得一楞,旋即放聲大笑起來,惹得過往霫人紛紛側目,不知道這邊到底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
黃衫娥茹雖然略爲沉穩,也被徐、李二人的鄭重舉止逗得前後直打跌。藍衫則彎了腰,一邊笑,一邊指著徐李二人說道:“哈,哈哈,笑,笑死我了。哈哈哈,難道你們,哈哈,中原人說話,全是這個樣子麼?”
“我們?”徐、李二人被笑得有些不到頭腦,聽如此相問,才意識到問題出在了哪裡。想了想,自己也笑了起來。邊笑,邊向兩位解釋:“我們那裡,是不準隨便問子姓名的,否則會被人家罵,弄不好還要被當做壞人追打!所以,問及你們名字時,才,纔不得不鄭重些!”
“我們這裡隨便問,人家不高興,自然不會告訴你。上又不會被割出口子來,怕個什麼!”藍衫一邊笑,一遍說道。
“想是彼此習慣不同。長老們說晴姨初來時,亦是輕易不與人說話!”娥茹慢慢收斂笑容,很理解地說道。
人生得本來就,笑起來很單純,收攏笑容的表亦自然,說話時又比藍衫多了幾分味道,所以很容易令人心生親近之。
徐大眼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臉上卻依舊帶著從容的微笑,低聲問道:“二位還沒告知你們的中原名字呢?阿茹和陶可我都記得,只是說起來卻不像你們說得那樣好聽!”
問罷,心裡競生出了幾分期盼之意。
沒等娥茹開口,心直口快的藍衫搶先答道:“是娥茹和陶闊,在我們突厥話裡,的名字是金蓮花,我的名字是藍羽鳥!”
隨著的繪聲繪的解釋,徐大眼和李旭知道了娥茹和陶闊的含義。金蓮花是草原深常見的一種野花。花苞不大,開起來卻非常麗。特別是襯托在層層碧綠的草海之間,就像寶石一樣鮮豔奪目。而藍羽鳥是傳說中類似於孔雀的一種鳥,羽絢麗,形婀娜,出現的地方則意味著風調雨順,草場興旺。而們的漢人名字亦由此而來,黃衫的名字醉,藍衫的名字碎藍。
“晴姨一定畫得一手好畫!”徐大眼聽完了的介紹,非常肯定地推測。
“咦,你怎麼知道?”藍衫驚詫地問。黃衫則瞪大了眼睛,雙目中充滿了欽佩之意。
看到醉眼中的,徐大眼有些得意,微笑著解釋道:“能把名字取得這麼有畫意的人,心中能沒有畫境麼?你們這位晴姨,恐怕是丹青高手呢!”
“是啊,晴姨連風在吹過草上的痕跡,都能畫得出來!”碎藍佩服地講。
大夥同是年人,有了共同話題後,很快就絡了起來。碎藍又講了幾個晴姨初丹青,技驚四座的趣聞,突然話題一轉,帶著幾分自豪的表問道:“我們兩人自小跟晴姨學寫字、畫畫,按你們中原人的規矩,應該算晴姨的弟子罷?”
“應該是嫡系弟子,鉢傳人!”徐大眼帶著幾分恭維的口吻回答。大隋先帝重學,國除了太遠的蠻荒之所外,幾乎在每個郡縣都設立了辦的學堂。在這些學堂裡,由朝廷出資聘請教師,府負責爲學子提供食宿。李旭和他都曾惠於此政,想起來頗深。
縣學普及後,每個學生都有數個老師,每個老師亦有數個學生。但其中可稱爲彼此稱爲師父弟子的,卻聊聊無己。而一旦以這個稱呼相稱,則意味著老師準備把畢生所學傾囊相授給某個學生。而該學生則終視老師爲父輩,永不背棄。
“什麼是鉢傳人?”們卻聽不懂徐大眼的恭維話,瞪大了眼睛追問。
“從字面上講就是把自己的服飯碗都給了你,可以理解爲你接了賴以謀生的技藝!”徐大眼苦笑著回答,心中暗罵自己糊塗。與兩個異族掉文,純是自己給自己找罪。
“把賴以謀生的技藝傳給了我?”藍衫眨著眼睛想了想,依然不明白其中涵,“難道教會了別人,自己就一定要捱麼?所以一定要用服和飯碗來比喻?”
“我們中原人多,如果一門手藝誰都會了,就賺不到錢了。就像你們草原上的皮貨,越多越不值錢!”李旭找了個形象了例子來解釋。
碎藍輕輕地笑了起來,拍了拍手,嘆道:“我明白了。好在晴姨不靠賣畫活著!”想了笑,又微笑著補充:“可是,有誰的畫技能達到晴姨那種地步?要真肯爲人畫像,恐怕出五百張生皮一幅,人們都搶著買!”
霫人習慣以易,至今沒有太完整的錢幣概念。商販們今天用生皮來易大多數貨,所以也用生皮來比喻師門畫技的湛程度。
“晴姨的畫技那麼高,那你們兩人豈不是名師出高徒!”徐大眼言不由衷地恭維,心裡卻愈發吃驚。學畫一途,頗爲艱難。除非是天縱之才,生下來就帶著生花妙筆的。否則從開始落筆著墨學起,到能在瞬間捕捉住人的面貌神態,沒十年苦功難以達到。並且畫畫不比習字,不能用樹枝沾了水在石版上修其神韻。所以是每年浪費的紙張錢,就是一筆非常不菲的開銷。口中的晴姨畫技如此高超,恐怕更不會是被拐賣到草原的普通民了。
“晴姨的畫技當然高了,不過我們兩個都沒學會。你們漢人賣的紙太貴,而羊皮又不像紙那樣容易著墨!”藍衫撅著,有些悻然地回答。
幫家族做生意的經驗告訴徐大眼,說得是實。紙張雖薄,重量卻很驚人。半尺見方的一摞紙,往往比同等厚度的磚頭還沉得多。並且那東西在草原上鮮有人用,商販們嫌其出貨慢,在手裡又怕火怕。所以千里迢迢往草原上販紙賣,沒有二十倍的賺頭,本不值得一幹。
想到這兒,徐大眼拍著脯承諾:“明年春天,我一定讓人運一批上好的紙過來,專門送給你們學畫!“
他生於富豪之家,擲千金博人一笑的豪氣都能拿得出來,這點紙張的價錢自然沒看在眼裡。兩個霫族卻是喜出外,看著徐大眼,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神:“真的?你不賺錢了麼?”
“願車馬輕裘…..!”徐大眼引用了半句論語,用力把下半句憋回了肚子。這是子路當年對孔子言志時說過的話,“願車馬,輕裘,與朋友共,蔽之而無憾!”讀書的時候,徐大眼最喜歡的就是子路這種坦誠豪放的格,不知不覺間,行爲舉止都了他的影響。但跟兩個說這些話肯定不合適,第一,對方不是他的朋友。第二,說完後,肯定又要追問他的馬車藏在什麼地方。
倒是李旭實在,上前半步,低聲向兩位解釋道:“紙在我們中原不像草原上這麼貴。大夥不願意帶,主要因爲這邊很有人買。如果賣紙的人不把價錢提得很高,他一定會賠本。”
“我不會讓朋友吃虧,如果你明年給我帶兩馱紙來,我套一頭跑得最快的馬駒送給你!”名爲碎藍的最是豪爽,拍了拍李旭的後背,說道。
一拍之下,李旭又是滿臉通紅。兩個大樂,都道漢人的男子居然比霫族的子還靦腆。嘻嘻哈哈間,四人越混越,不知不覺已經笑鬧著走到了蘇啜部營地的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