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如茶，破執如蓮，戒急用忍方能行穩致遠。”李太後歎了口氣，臉上神氣溫：“你早把你父皇送你的這句話拋之腦後了吧？你這一生頗不順遂，與你這急燥的子卻是有關。”

萬曆沉了臉半晌不語，心裡如同浸了鹽泡了醋一樣酸難當，良久方纔苦笑道：“父皇的話做兒子從不敢忘，但奈何朕從來就不是什麼有慧的人，兒子一生隻知道之慾其生，惡之慾其死，卻無其。”說完垂下眼皮，聲音冷肅：“還是請母後給兒子解吧。”

對於萬曆的回答李太後正在意料之中，冇有毫惱怒，微笑道：“不要急，哀家今天既然開了口，自然會給你一個詳細之極的待。”好象事太過久遠，李太後微闔起雙眼，抬起了頭向宮頂：“嗯，和你投意和的那個低眉，的蒙古名字鐘金哈屯，可是你知道麼？在跟著的父汗來朝的時候，已經是當時蒙古最強悍的黃金家族俺答汗的王妃。”

好久冇有聽到低眉的真名，乍聽之下萬曆心中先是一陣恍惚，可隨後如同被一道驚雷擊中，整個人瞬間僵如雕……抬起頭來失聲道：“不可能，冇有和我說，冇有人和我說！”

李太後視線一直停留在殿頂，看都不看他一眼：“和你說什麼？以鐘金哈屯的聰慧，難道不知道說出來的後果是什麼？以你當時熱熱，就算知道是蒙古俺答的王妃，你會放手麼？明蒙和平不易，孰輕孰重，不是個不知輕重的人。”搖了搖頭，輕輕嗤笑：“知子莫如母，哀家生的兒子是什麼脾，隻有哀家自已心裡清楚。”

如同捱了一記重錘，猝不及防被打擊到崩潰的萬曆在這一刻就連神智都有些錯，一雙眼直勾勾的著李太後，訥訥道：“俺答的王妃……那不是朝廷封的一品忠順夫人麼？是不是後來又連嫁了三代黃金家族父子，現在甘肅寧夏歸化城的三娘子麼？”

李太後點了點頭，笑得殘忍又快意：“你生來就極聰明，記的說的一點都冇錯。”

萬曆不再說話，怔怔的著自已的母親，眼底殘留的幾溫正在快速的消失。

臉黯然已極的李太後卻混不在意，母子之間到了這個地步，已經冇有什麼可以珍惜的不捨得。

“說完了你的心裡話，現在該哀家說說啦。”

“無論你怎麼怪哀家，你總是哀家的兒子，你們做下的事，還是需要哀家來收拾。”

收回一直停在李太後上的目轉視地下，萬曆臉上一片茫然空，心裡百般滋味翻騰徘徊。

“當年你和媾和之後，鐘金哈屯發現有孕，不敢回到的父汗邊，就跑到慈慶宮求哀家，求哀家讓和你在一起，寧可不計名份，那怕就是當一個侍婢，隻要讓在宮中守著你和孩子，也心甘願。”

李太後整個人已經完全陷在回憶中：“……真的是個聰明的子，又哭又求，差點讓哀家心到差點答應下來。可是哀家不能，蒙古邊境作幾十年，好容易人心思定，又怎麼能因為一個子再起戰火，大明朝當時已經是一個快要爛掉底的篩子，經不起半點風吹草。”

“哀家拒絕了，同時命人將控製起來，不讓外頭走半點風聲。”萬曆瞭然的點了點頭，微不可聞的聲音道：“這也是無聲無息從朕邊突然消失的原因了。”

李太後依舊不理他，自顧自說道：“也許是哀家冇有殺給帶了希，越發不肯死心，每日跑到慈慶宮跪著哭求，一直到生產……”說到這裡，生產兩個字終於使萬曆僵的表容，眼底放出亮，一瞬不瞬的著李太後。

“……生下了一個男孩，是一個很漂亮的男孩子，長得和你很象。在生出的那一天，哀家就命竹息抱走了。”萬曆的眼神在這一刻亮得驚人，本來重的呼吸已經冇有聲息……他有一種預，李太後下邊的話將會解開一直盤恒在他心頭的謎團。

李太後暗啞的聲音依舊繼續：“說完了，就不得不說下你討厭了一輩子的恭妃了，不知道是不是佛祖冥冥中安排的，你的一次酒後失措居然讓有了孕，可是是儲秀宮的人，依鄭妃的子必定是活不下來的，是哀家靈機一，就將留下來了。”忽然笑了一笑：“鄭妃寵是鐘金哈屯消失之後的事，哀家冇有說錯吧？你喜歡，也不過是因為象而已……可笑鄭妃恃寵驕橫，卻不知早就是天下最可憐的一個傀儡。”

萬曆的臉一會漲紅一會鐵青，手已經狠狠的起，眉眼又有豎起的跡象。

“在鐘金哈屯生下孩子的第三天，恭妃也生下了一個兒子，哀家知道，機會來了。”

萬曆艱難的嚥下一口唾沫，因為激太過，額頭上鼓起的大青筋不停的，將一張皮包骨頭的臉，襯托得越發猙獰可怖。

“哀家知道你對他一往深，不是說斷就能斷的了，而那個時候，你的表現遠冇有現在這樣強烈，如果……”看了一眼咬牙切齒的萬曆，李太後自嘲的笑了一笑：“如果？那有什麼如果，現在說什麼也都晚了。”

“鐘金哈屯生下兒子後，哀家也終於有了斷掉心思的武，因為哀家也是一個母親。”

“冇有想到我用孩子的命來要脅，哀家讓離開你，去草原上做俺答汗的王妃，以此換的條件就是會留下的孩子一條命，想當然結果是答應了……時到今日，當年的小子已經是草原上的傳奇，一個名震邊綞的三娘子。”說到這裡，李太後忽然縱聲大笑：“一嫁不夠，還有二嫁三嫁，不知道這樣三嫁之婦，你是不是還會喜歡呢？”

“母後果然不是常人，心狠手辣，無人能比。”看了一眼暢快大笑中的李太後，鐵青著臉的萬曆痛苦的閉上了眼，聲音嘶啞：“不過還是謝謝您，您到底冇有殺了。”

“心狠？”對於萬曆這個評語，李太後瞬間失笑，隨後幽幽歎了口氣：“哀家若心狠，就冇有今天這些事了。”

“皇室脈不容沾汙！哀家雖然答應了不殺的兒子，但是又怎麼會留他在宮中恩養！就憑你待的份，若是知道他是你的兒子，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哀家都不敢想象。”

萬曆已經徹底垂下了頭，不是他不想說什麼，而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其實你不該責怪竹息，而是應該謝，若不是，此時你已經犯了大錯了。”

看著慘白一張臉的兒子驚訝的抬起頭來，李太後一邊息一邊笑著說：“將鐘金哈屯送出宮後，哀家就命竹息將的兒子送出宮外，找個無子的富家翁，讓他好好過一輩子也就是了。”

完全平靜下來的萬曆聽得出神，悵然接上話道：“若真是這樣，倒是個不錯的決定。”

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李太後苦笑道：“是啊，你也覺得這個決定不錯吧。世人都羨天家富貴，卻有誰知這裡頭苦楚難熬與步步驚心？”無比苦的苦笑一聲：“可惜，天不從人願，就在這竹息將要送出的宮當晚，驚惶死的跑來告訴哀家……了一個孩子。”

“啊？！”事著實太過離奇，一直在靜靜聽著的萬曆忽然瞪大了眼，失聲大道：“怎麼會了一個孩子？的是那一個孩子？”

又驚又怒的聲音在空曠的殿不停的迴盪，以至於到都是……了那一個……了那一個……不停的迴響，好象有千人萬人在不停的發問，在這森寒的深夜裡，幾近驚心魄。

麵對萬曆一迭連聲的急切追問，李太後毫不為所，語氣一貫的不不慢：“事後哀家拷問過竹息，堅持說丟掉的是鐘金哈屯的孩子，竹息為人你我都清楚，說話辦事從無虛妄，所以哀家信了。”

“丟掉了鐘金哈屯的孩子雖非哀家所願，但是不得不說，哀家心裡還是很高興。”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直到你親政之後，殺了好多所有當初幫助過你的臣子；你開始冷落皇後，盛寵鄭妃，哀家心裡明鏡也似卻隻能裝聾做啞，就當是哀家欠你的。”

“一直到你在一直厭棄的孩子上認出了那塊玉，那個孩子的世才浮出水麵，哀家知道後大為驚詫，一直以為那夜丟掉的鐘金哈屯的孩子怎麼可能在恭妃膝下長大？本以為竹息搞得鬼，可是問起的時候，竹息發誓冇有這樣做，竹息不會騙我，可是我卻解釋不來，那塊本來屬於鐘金哈屯孩子的玉，怎麼就會到了恭妃的邊呢？”

萬曆似乎聽傻了，愣著神抬起頭，呆呆問：“嗯，母後，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李太後冇有答理他，自顧自說道：“這幾年我看著你將皇長子由地上捧到天上，將他捧在手心，百般溺，我不喜歡鄭妃和皇三子，你這樣做正中我的下懷，那時我覺得這是佛祖的旨意，一直到前幾天，你還記得你要斬海西真質子葉赫麼？”

萬曆不安的抬起了頭，眼神已經變得直愣：“……什麼意思？”

李太後笑容發冷：“斬前一天，竹息哭著來告訴我，那個質子葉赫，是你丟失的另外一個兒子。”

事離奇幾近荒誕，完全不敢置信的萬曆心頭怦怦跳，頭一陣不住甜腥上湧，勉力道：“母後，現在的太子朱常到底是誰的孩子？”

李太後垂下了眼，低聲歎了口氣：“當初竹息來說的時候，哀家與你此刻一樣的驚詫憤怒，我問過竹息，也說不清楚原因。在斬葉赫質子前一晚，在的居室發現了一個子，上邊將當年這些事寫得清清楚楚，而當年這事宮並無一人知曉，哀家事後推想，此人必是當年盜子之人。”

“事急，也容不得哀家再去推敲這些旁枝末節，隻得命劉守有帶人將他放走。至於世清白，日後還有得機會。”一口氣說話這些後，李太後忍不住紅了眼圈，語道：“不管你有多埋怨哀家，但哀家一片你之心，與天下母親並無二致。”

抬起頭怔怔看著一夜瞬間憔悴蒼老了幾十年的李太後，萬曆一陣心灰意冷，頭一陣鑽心似的發，背過一陣猛烈的咳嗽過後，手心中便多了些溫熱粘稠的。萬曆看也不看，用帕子揩了轉過，看到李太後一臉擔心的神，不由得心中一，不再說話，上前來跪在地上叩了個頭，抬起煞白的臉上出一笑容：“兒子不孝，一把年紀了還要累您為我謀劃心，這個頭就當是賠罪罷……以後不會再讓母後心便是。”

看著轉出殿的萬曆的背影，李太後忽然一陣天旋地轉，上前追出一步，腳下一一個踉嗆整個人的倒在地上。

乾清宮一片忙，太醫院所有醫儘皆在此，圍著床前圍了一大圈，一個個臉一水的如喪考妣。黃錦裡裡外外兩條都跑得發，在看到眾太醫的臉後，生平第一次心跳的發虛，時任太醫院院首吳進真悄悄將黃錦拉到一旁：“公公，下這一針紮下去，陛下必醒，可是有句大不敬的話不得不說，看陛下這個樣子……隻怕……”

隻怕什麼，他冇有斷續說下去，黃錦卻十分明白他在隻怕什麼，一時間頭昏眼脹，三魂七魄俱不附，自從慈寧宮回來，萬曆先是一直嘔不止，到現在完全昏迷到人事不知，不用吳院首說，黃錦也知道了七八分了，咬著牙道：“下針罷！”

針下人醒，醒過來後的萬曆臉上冇有半點，嘔已經停了，有宮婢上來給他換了裳，又進了一碗蔘湯後，神似乎好了很多，抬手喚過黃錦：“即刻宣詔閣申、王、於、李、葉五人進宮見朕，朕有事要說。”

這明明就是待後事的意思了，黃錦眼睛酸得要死，哽咽道：“陛下……”

萬曆已經疲倦的閉上了眼，鼻間呼吸若有若無，可是抿的角已經足夠說明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