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禎行事總是如此出人意料,就跟那次突然說要娶他一樣,坦然直白的讓人措手不及。
咸笙不懂他為什麼要這樣,在他看來,湛禎不是一個會輕易被迷眼的人,他很年輕,又英俊,份尊貴,要膽識有膽識,要魄力有魄力,什麼樣的人沒見過?
做什麼要這樣對他步步?
明明當時在邊境接的時候,大晉使團說過,為了照顧公主的子,這一路可以緩行,婚禮定在明年春日。
可現在,就因為湛禎一句等不及了,說提前就提前,他半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
三天后大婚,也就意味著,三天后房。
咸笙又要不過氣了。
馬車一路進了驛館的院子裡,方才停了下來。
如意喊:“公主,可以下車了。”
咸笙坐了會兒,悄悄推開窗子看了看湛禎還在不在,一下子對上他的目,立刻又放了手。
居然還不走。
他著頭皮鑽出馬車,垂眸去看車前放下的腳踏,剛要,湛禎忽然道:“我大晉有個不文的習俗,新嫁娘婚前三日不可下地。”
咸笙下意識把腳回來,沒多想:“為何?”
畔侍衛也抬頭去看自家殿下,一頭霧水。
湛禎信口胡謅:“因著要保持玉足潔淨,等到婚那日,還要由丈夫親自抱著上花轎,如此方可在婚後夫君掌上明珠,婚姻滿。”
咸笙將信將疑,暗道北國蠻子破事還多。但鄉隨俗,他還是對如意道:“你去取條毯子,一路鋪到屋裡床前。”
如意剛答應,湛禎就道:“為夫就在這兒,何必多此一舉。”
他吊兒郎當的上前一步,抬腳將腳踏踢開,一勁裝,紅風輕輕一抖,對著咸笙張開雙臂。
咸笙蹲坐在馬車上,僵了僵,側如意機靈道:“怎好勞煩殿下,何況這男未婚未嫁,實在不統,奴婢這就去準備毯子,也不耽誤什麼。”
“北晉民風開放,沒有那般多的統,孤與公主許久未見,理應多多培養才是。”
他一臉好整以暇,咸笙沒忍住朝四周看去,湛禎帶來的人以侍衛打頭,紛紛轉了過去,給足了主人面子。
“公主?”
鄉隨俗,鄉隨俗。
咸笙一邊安自己,一邊緩緩出手來,破罐子破摔的朝他臂彎裡倒,湛禎順手將他抱了個滿懷。
咸笙人倒是不重,可穿的卻很厚,被他抱著的時候刻意朝下墜了,白的臉蛋被在領口團的服裡,帽子都快掉下來,皺包子的臉蛋寫滿了自暴自棄。
湛禎低頭看了一眼,單腳支地,屈膝抬,咸笙小孩似的被放在他上,領口團的服被扯平,帽子被他單手擺正,男人重新把他抱起來,湊到他耳邊:“這才像樣。”
咸笙沒忍住嫌棄,避開了臉。
這驛館顯然是為了讓他暫住而專門設的,屋用品一應俱全,桌椅床褥都非常乾淨,咸笙被放在上面,扯了扯自己的服。
他這一路除了打尖住店,幾乎都沒下過馬車,鞋子是方才準備下車才套上的,鞋底幹乾淨淨,落定後便直接蜷,在底,他平擺,端端正正的福道:“有勞殿下。”
到底是大樑長公主,該有的儀態半點兒不,哪怕睡這一路,髮髻散,沒有任何頭飾,氣質也相當端莊清雅。
“按照規矩,太子妃需等婚後才可住東宮,此地簡陋,要委屈公主兩日了。”
“能嫁給殿下是鹹笙的福氣,怎擔得上委屈二字,殿下說笑了。 ”
湛禎客套,他也客套,男人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彎腰湊近他,聲音溫:“既然知道是福氣,可千萬要好好把握,莫要讓孤心才是,嗯?”
他話裡有話,咸笙到了迫,不得不點頭,著頭皮道:“我知道了。”
“孤還有事,就不陪公主了,吃點東西,好生歇著吧。”
他行事乾脆利落,轉便出了房門,腰間錦囊環佩飄起又落下。如意膽戰心驚的看著他的影出了驛館,才急忙跑進來,聽到他咳嗽,趕倒了杯水遞過來,道:“公主,他走了,方才可曾欺負您?”
咸笙潤了潤嗓子,帶著些緒道:“事到如今,欺負又如何?”
“公主……”如意想說什麼,又擔心引來他的思鄉之,打起神道:“奴婢去準備幾個爐子,把屋子給您暖上,別又凍著了。”
這裡實在是冷的厲害,屋子又大,空的,哪怕穿的夠多,咸笙還是覺得有冷氣朝骨頭裡鑽。
他不惦念起四季如春的大都,印象裡,他經歷過的所有冬日加起來,也比不上這一個來的冷。
“不必了。”他阻止瞭如意,道:“就這樣吧。”
凍著了,就有理由延遲婚期了。
他當然知道湛禎走前那句話的言外之意是在奉勸他不要搞事,但咸笙怎麼可能聽他的,他敢斷定,如果他凡事都順著湛禎,三日後的房花燭就是他的死期。
說不準湛禎還會惱怒,砍死他之後再把他的服,扔到集市供人圍觀。
是想想,咸笙就又要窒息了。
如意知道他雖然子靜,但卻說一不二,勸了兩句沒得到回應。便只能先去點了熏香,順便陪嬤嬤一起去拾掇一下咸笙的生活用品。
咸笙不沒聽湛禎的話不搞事,還很快從床上走了下來,什麼腳不能落地就能丈夫的掌上明珠,可笑,誰要做他的掌上明珠,他何止要落地,還準備出門去後院轉轉,踩一腳臭泥、吸一肚子冷氣回來。
但他這廂還沒出屋門,就發現門前人影忙碌,竟有人搬了七個火爐進來。
他這邊還沒開口,如意就已經飛快的跑了過來,小聲解釋道:“不是奴婢喊來的,似乎都是太子殿下安排的人。”
剛說完,一個侍衛便走上前,恭敬道:“殿下有話讓屬下帶到。”
咸笙直覺不妙:“什麼話?”
“殿下說,知道公主拋下親人遠嫁晉國心裡委屈,必然會使小子自以試探新婚丈夫心意,請公主務必放心,殿下疼您您都是真的,這不,專門兒命人送了上好的屋炭來給您暖子,為了防止您著涼,窗戶也有人守著,這半夜啊,風再大都絕對吹不開,公主只管安心等待大婚,吃好睡好就。”
咸笙子晃了晃,如意急忙把他扶穩,只見他氣息微弱,似在克制什麼: “還有呢?”
侍衛目落在他的腳上,遲疑了一下,繼續道:“還有,殿下說公主調皮,肯定不會聽話乖乖呆在床上,指不定還要故意去泥地裡玩。不過倒也不必擔憂會壞了風俗,不了丈夫的掌上明珠,因為那風俗原本就是編來騙公主……”
他語氣忽然一頓,看到金尊玉貴的長公主抿,銀牙暗咬,似乎是了怒意,呼吸都急促了起來。當機立斷的把裡那句'主要就是為了抱您'這句輕薄的話給替換了:“無論如何,等大婚後,殿下都會好好疼公主的。”
咸笙:“……”
侍衛:“……”
造孽,公主的表看上去比剛才更生氣了。
咸笙急咳一陣,臉頰浮上薄紅,頭也不回的鑽進了屋。
他坐在床上,睫閃了閃,抿了又抿,還是止不住的咳嗽,腔震的眼圈微微泛紅。
如意又取來水遞給他,見他這樣,當即罵道:“這湛略略實在是不像話!還未婚就這般輕佻……公主,您別跟他一般見識,這,這說到底,咱屋子暖起來了,您子也能舒服一些,他那張雖然討人厭,可事還是做到位了,是不是?”
最後一句,聲音輕的很,帶著些小心翼翼。
咸笙的目久久的落在床褥的繡花上,半晌才提醒道:“這裡是大晉,注意你的言辭。”
如意立刻意識到自己喊了那個外號,忙點頭,道:“藥膳稍後就該上來了,公主先潤潤。”
“你退下吧,我沒事。”
如意:“……”
您要是不紅眼圈,奴婢就當您真的沒事。
是服侍咸章小到大的,亦僕亦姐,知道這位雖然看著溫順,可卻生慣養,自從未被人忤逆過,往來他只要微微一紅眼圈,父母兄長們就要什麼給什麼了,哪曾過這樣的窩囊氣。
若非湛禎太子一筋要定了他,若非大樑被上絕路,無論如何也不會捨得把他送過來。
原本這次聯姻幾位皇子是要跟著來的,可大樑如今是多事之秋,咸笙自己又一力阻止,故而只讓他們送到了邊境。如今想來,咸笙想必也是擔心幾位哥哥護他心切,來上京惹了禍端。
屋漸漸暖了起來,除了偶爾響起的咳聲,變得落針可聞。
咸笙用了晚膳,藥膳多沒什麼味兒,他口裡淡的很,便含了顆酸梅,在屋游了一會兒,不死心的來到窗邊。
窗戶一打開,一張樸實的臉便出現在面前,“公主有何吩咐?”
咸笙直接關上了。
換到另一個窗戶,又是一張樸實的臉,話也很樸實:“夜晚寒氣重,公主小心子。”
再換一個,還是那樣,咸笙不等人說話就橫眉關了窗。
砰砰幾聲響,咸笙帶著怒意坐回床上,確定湛禎是看出了他想延遲婚期的打算,同時也明白了男人確定要在三日後婚的決心。
面前發生的所有一切,都是男人不懷好意的在對他說:“你跑不掉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當天晚上,咸笙就做了個夢。
夢裡他如願以償生了病,病的很嚴重,站都站不穩的那種。但到了大婚那天,湛禎卻還是讓婚禮如期進行,然後抱著他上花轎,抱著他拜高堂,抱著他房。
病倒的鹹笙猶如木偶娃娃般由著他折騰,發現真相的湛禎當即發怒,在鴛鴦紅喜被上將他格殺,然後提著他的頭顱,一路起兵,扔在了大都皇室面前。梁國因為他的暴,而出現了數不清的傷亡。
咸笙被嚇醒了,一腦門子汗。
他急切的了一會兒,如意很快點了燈來:“公主。”
屋的爐子太多,熥的他口乾舌燥,抬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壺。如意服侍他飲了水,給他著額上冷汗,咸笙這才虛弱的開口:“什麼時辰了?”
“四更了。”
著咸笙的背,一臉擔憂,後者漸漸緩過勁兒,像是要驗證什麼,拖著沉重的子下了床,輕手輕腳的走到窗前,小心翼翼推開一角——
一張臉立刻從裡探了上來,殷切道:“公主……”
“砰!”
咸笙直接把那角隙給關嚴了。
他發現窗外換了人。
這麼冷的天,湛禎給他屋子每個窗戶弄個人守著也就罷了,居然還崗制。
真是有病。
咸笙不得不重新回到床上,意識到這個男人做下的決定,天下好像沒人能更改的了。
他又想到了那個夢,最終放棄了託病延期的打算,畢竟,比起木偶一樣被湛禎抱進房,似乎還是自己走進去更面一些。
至還能有力氣掙扎。
這三天比咸笙想像的過得還要快,彷彿只是一眨眼,驛館便陡然忙碌了起來,到滿了大紅雙喜,咸笙天剛亮就被吵醒,宮裡的嬤嬤禮儀端方,端著大紅喜服走過來,笑的慈眉善目,滿臉喜氣:“公主可算醒了,快,嫁換上,趕打扮打扮,花轎就要到了。”
咸笙看著那抹刺目的紅,指尖抖了抖,心思卻已經飛到了晚上的那套章程上。
只怕明日民間就會傳出一白話對——
濺房花燭夜,太子新婚死妻。
橫批:自己殺的。
問:十城禮聘新嫁娘,緣何新婚又罵娘。
答:恨自己有眼無珠罷遼。
作者有話要說:咸笙:新婚之夜如何阻止相公上床?在線等,急的。
略略:桌子亦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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