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鶯兒笑了幾聲,又沉下臉來。
著蕭凡溫文爾雅的面孔,陳鶯兒心頭卻忽然涌起了一薄怨之。
該恨他的。
百姓家十五六歲的子早已親當了娘,而,十八歲的大姑娘,至今仍被養在深閨,出嫁之日遙遙無期,已了陳府甚至整個江浦縣的笑話,陳四六不願把嫁給這個貧賤的農戶子弟,的青春也由此被耽誤下來。
這一切,都是因爲蕭凡!因爲他太貧窮,太沒本事!
人的青春若被耽誤,簡直比殺父之仇更深重。
特別是今日又聽說蕭凡在陳四六面前寧願只要五錢銀子,也絕口未提娶的話,陳鶯兒更覺得愧無地,自己在他眼中,難道連五錢銀子都不值麼?當然,這些話一個大姑娘家是問不出口的。
“聽說父親將城南的醉仙樓給你打理了?”陳鶯兒斂去笑,聲音已變得清冷。看著蕭凡那張俊俏的臉,芳心之中卻莫名其妙生出淡淡的惱怒。
我陳鶯兒一不虧婦德,二不曾輕慢過你,爲何今日那麼好的機會,你都不趁機向父親求親,我哪點不好了?
想起今日之事,陳鶯兒忽然覺得自己到了莫大的侮辱,與無關,蕭凡寧願只要五錢銀子,而不願說娶,任誰都會覺到了侮辱。
蕭凡微微奇怪,他不明白,爲何剛剛還有說有笑的陳鶯兒,現在卻突然變了臉。
人的心思真難捉,緒變化之快,簡直像個瘋子。
蕭凡點頭道:“不錯,令尊已命我爲醉仙樓的掌櫃。”
令尊?陳鶯兒長長的睫微跳。
敏的聽出來了,以前他稱自己的父親爲伯父,大病一場後,又主稱父親爲岳父,後來化解了陳家的危機,現在又稱令尊。
稱呼能反映一個人心的變化,他……難道無意與陳家結親麼?不然爲何今日父親暗示得那麼明顯,他還是沒提親的事?
突然間,陳鶯兒覺得有些心涼。
一說不清滋味的緒充斥心,惱怒,恨,幽怨……
強忍心中的悲愴,陳鶯兒聲音冷如寒冰:“既然家父相信你,你當爲陳家好生打理纔是。”
話裡有一種上司對下屬說話的語氣,還有一種向他施恩的味道。
蕭凡聽得眉頭一挑,深吸了口氣,又忍了下來。――好吧,你不是我媳婦,你是我上司。
“是,小姐請放心,在下一定會仔細的。若無事,在下告退了。”
說完也不待陳鶯兒發話,蕭凡轉便走出了涼亭。
他心裡有些後悔,什麼破約會!真不該來的!
原本歡欣的氣氛,最後卻鬧得不歡而散。
涼亭,陳鶯兒看著蕭凡漸漸遠去的背影,死死的咬住下脣,忽然發了瘋似的,死命的踢著涼亭的原木柱子,一腳又一腳,發泄著心中的怨怒,踢著踢著,眸裡有了溼氣,兩行珠淚順著臉龐流下,卻渾然不覺……
蕭凡,我爲你耽誤數載芳華,你便連一句安哄我的話都不會說麼?
蕭凡頭也不回的回到屬於他的臥房。
人那些七彎八拐的心思他本就不瞭解,也懶得去了解。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若客客氣氣對我,我當然會更客氣的對你,可你要對我甩臉子,不好意思,我還沒賤到非要看你那張死人臉。
人是要哄,是要寵,可不能太過分,不要以爲全世界的人都是你媽,都會慣著你。
蕭凡躺在牀上咂著,真後悔不該去赴那個約,反倒是一臉憨,直來直去的抱琴,卻讓他的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淺笑。這丫頭不錯,讓人心,將來若可以的話,討做老婆倒是合適的,雖小了點,多開發開發,自然會變大的,丫頭今年才十六歲,發育的空間還很大……
蕭凡帶著滿腦子的胡思想,進了夢鄉,他做了一個很旖旎的夢,夢裡發生的事讓他不好意思說,反正如果是前世的話,夢裡的節電視臺肯定不讓播……
早上醒來,他愕然發現,自己了,溼了……
他現在的才十九歲,還在發育期,長期不沾葷腥,小弟弟不高興了,想吃奧利奧……
唉聲嘆氣洗完,蕭凡揣上那串沉沉的銅鑰匙,徑自出門往醉仙樓走去。
從今天起,他便是醉仙樓的蕭掌櫃了。
有句詩怎麼說來著?春風得意馬蹄疾,嗯,就是這麼個意境。
城南是江浦縣的繁華地帶,鄰著易市,這裡人流量非常大,由於江浦縣本來就屬於京師應天的下轄縣,又正於富庶的江南地區,所以明朝各地很多商人都選擇在這裡進行販賣易,這裡有騾子,馬,甚至還有域外的駱駝,商人們用它們馱著各種香料,奢侈品,特產等貨,像趕集似的從四面八方蜂涌而來,賺取銀子或者直接以易,換取江南的稻米,綢,瓷和茶葉,馱著它們再返回家鄉販賣。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
商人們南北奔波,互通有無,爲大明朝的繁華煥發出活力,可惜時政弊多,洪武皇帝朱元璋輕視商業,更萬分歧視商人這個職業,在位之時屢次發下商抑商的詔令,甚至連海都給了。國家需要商業帶國民的需要,可他卻認爲商人不事生產,不務勞作,在朱元璋的心中,商人基本被劃社會寄生蟲一類了。一葉障目,不見泰山,說不清是統治者的悲哀,還是商人的悲哀。
世間的事是不斷髮展的,事實證明,用政令的方式商抑商本起不了多大作用,明朝的商業仍在朝它需要的方向發展,這個事實連朱元璋都無可奈何。
醉仙樓正於易市的邊沿,地理位置很好,位於市場邊的青石大街上,南來北往的客商行腳必經之地。
不得不說,陳四六經商還是很有眼的,醉仙樓的位置選得很毒辣。
逛了大半天,蕭凡終於站在醉仙樓前,先仔細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又默數了一下從樓前經過的人流量,心中對醉仙樓的生意有了個大致的估算。這才擡頭仔細打量眼前矗立的醉仙樓。以後這就是自己戰鬥和鬥的地方了。
醉仙樓樓高三層,原木的大門和窗櫺,上面刷著硃紅的亮漆,堂寬敞明亮,古意盎然,一樓的大堂擺著十幾張桌子,靠門的右邊有一張高約半人的櫃檯,櫃檯的架子上擺設著一罈罈得鋥亮的花雕,每個罈子上還著一張菱形的紅紙,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酒”字。
看了看天,現在已是吃午飯的時辰了。令蕭凡有些吃驚的是,――大堂竟無一桌客人,空空的,跟外面洶涌的人比起來,顯得分外淒涼蕭然。
這是怎麼回事?蕭凡大不解,我沒進錯地方吧?
櫃檯,一名大約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正懶洋洋的撥弄著算盤珠子,眼皮都沒擡一下。
而堂本該是客人吃飯的一張桌子上,兩名店夥計打扮的年輕小夥子正湊在一起,二人的目盯著桌子上的一隻瓷碗,瓷碗發出叮叮噹噹的清脆響聲,蕭凡湊近一看,――靠!兩人在賭骰子呢。
這一刻,蕭凡牛滿面,――我的事業原來如此清閒。
陳四六那老傢伙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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