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正如方解所說，《神筆記》這部電影，確實是資方為了蘇瑾這位當紅小花量打造的一部瑪麗蘇劇。

而且，它不僅瑪麗蘇，它還「逆後宮」。

「什麼逆後宮？」蘇紀時聽不懂了。

「古代後宮，都是俏可人的妃子們圍著皇上團團轉；而逆後宮就反過來，都是帥哥們圍著主角團團轉。」方解認真解釋，「而主角要做的呢，就是永遠溫、永遠善良、永遠正直，即使遇到挫折困難也要滿臉燦爛。即使帥哥們都上了，也要保持本心，不被那些磨人的男妖迷花眼。」

這部電影是一部都市背景的奇幻輕喜劇，劇詼諧，帶著點小生都喜歡的天馬行空奇思妙想，場景唯又浪漫，最後結尾再昇華一下——主角最終決定不再依靠筆記的力量，把它放到了路邊，等待下一個有緣人的來到。

電影預計趕在春節上映，又恰逢遇到人節，不論是家人休閒、還是閨相聚、亦或是約會，這種浪漫輕喜劇都會讓人有掏錢買票的。

這次補拍，其實是因為片中飾演「校園大姐大」的藝人，在前不久因為酒後駕車撞人逃逸，上了廣電總局的黑名單，不僅自己面臨牢獄之災，還牽連了諸多廣告商、影視方。沒辦法，《神筆記》的資方只能急急找來一個替補，把的戲份重新拍一遍。

「大姐大」是一個很出風頭的生，是富家千金，出有豪車代步，出手闊綽，經常送小禮給班上的同學。結果主角無意間撞見在學校無人的角落裡，哭著給父母打電話，指責他們離婚後除了給錢再也不來看。主角心生同，但暴的大姐大卻惱怒，開始欺負主角。

在電影裡，大姐大前期經常欺負主角，後期又因為神筆記的作用「」上了主角，從而發生了一連串啼笑皆非的搞笑劇，戲份還蠻多的。新演員已經補拍了不劇了，這次把蘇瑾請回去，就是要重新演一遍兩人的對手戲。

新的通告單已經發了下來，蘇紀時翻了翻，發現第一天要集中拍攝主角被欺負的幾場戲。

主角是一個不會反抗的聖母格，沒吃苦頭。臺詞不多，翻來覆去只有四句話：「住手！」「停下！」「你這樣有意思嗎？」「我從來沒想過把你的說出去。」

加起來還不到三十個字，蘇紀時很快就背了。

※

轉眼，就到了補拍的日子。

拍攝場地位於市郊，劇組租下了大學城的某座教學樓，趁著週末沒課，抓時間在那裡開拍。聞訊而來的學生們把教學樓大門堵得水泄不通，甚至還有在窗戶上往樓道裡窺的。

學生們正是好奇心最旺盛的時候，聽到流量小花蘇瑾居然來他們學校拍戲，大家都興得不得了。學校東南西北幾個大門多了不埋伏的學生，每逢有校外車輛駛，他們都要湊過去看兩眼，看看是不是蘇瑾神駕到了。

與其他被工作人員鐵臂攔在週邊的同學不同，傳學院播音主持系的班長梨娟帶著一幫小姐妹，昂首地走向了教學樓的口。

「同學，今天教學樓被我們劇組徵用了，你們不能進。」穿著工作服的劇組工作人員攔下了這幾名學生，在他的T恤口上，正印著劇組《神筆記》的LOGO。

梨娟一笑，出兩顆小虎牙：「師傅，我們是接到學校通知，過來當群演的。」

說著，掏出了學生證。手掌大小的小卡片上，印著學校LOGO和的一寸照，「2018級播音主持系」幾個鉛黑小字工整地印在卡面下方。

來學校拍戲，肯定不了在背景裡走來走去的學生。劇組提前聯繫了校方，讓學校幫忙找十幾個長相端正的學生來當群演，校領導乾脆把這個寶貴的機會送給了傳學院18級的新生——畢竟他們未來也是要面對鏡頭的，這次就當提早獲得經驗了。

工作人員驗過幾位同學的學生證後，帶著他們走進了教學樓裡。

今天拍攝的主要場地有三個：走廊、樓梯間與階梯教室。平常悉的教室，早已擺好了攝像機、補燈，地上鋪著運行軌道，工作人員在旁邊來來回回，張地調試著各種設備儀，每個人看上去都異常忙碌。

梨娟呼吸一滯，下意識地挽住了小姐妹的手。

小姐妹比還要興，幾個小姑娘就像是剛出殼的雛鳥一樣，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左看右看，想要把這難得一見的拍攝場景，全部拷貝進腦海裡。

負責指揮群演的副導演走過來，給們安排座位，又拿了「群演合約」與他們簽訂臨時群演合同。梨娟哪裡見過這種陣仗，心臟砰砰跳，紙上印著的字仿佛了天書，讀了幾遍都讀不懂，乾脆放棄，隨便在最下方簽上名字，回給了副導演手中。

忍不住問：「蘇瑾到了嗎？」

副導演：「蘇老師很早就到了，你是的？」他忙說，「小同學，拍攝過程中不能拍，也不能貿然去找蘇老師合影，這些合約裡都有寫的！」

梨娟本沒有關注合約，哪知道自己簽了什麼。趕忙搖頭：「我不是蘇瑾的……我男朋友才是。」

「誒？這麼一說，小同學你的眼睛長得倒是有點像蘇老師啊！你男朋友不會是照著蘇老師的樣子找朋友的吧？」副導演隨口打趣。他事多，收齊合約後就匆匆離開了，本沒有注意到，梨娟的表有一瞬間的僵。

旁的同學瞧了一眼，趕忙移開視線，怕刺激到——梨娟的男朋友是院師兄，本來男才貌很是般配，結果師兄有一次喝多了，出他其實是蘇瑾的，找朋友就是照著蘇瑾的模樣找的！

為了這事，梨娟和他吵得天昏地暗，摔摔打打鬧個不停。大豬蹄子覺得純屬無理取鬧：「就像你們生把金城武當老公一樣，我把蘇瑾當老婆有什麼問題嗎？」

於是梨娟一氣之下報名了這次群演——倒要看看，真實的蘇瑾究竟什麼樣？

可是傳學院的系花，明星上鏡都靠化妝，蘇瑾比老那麼多歲，站在一起，就不信自己能落下風！

※

「阿嚏——」

蘇紀時打了一個地山搖的大噴嚏，嚇到了正在給專心致志梳理頭髮的阿山。

「奇怪，是誰在念叨我？」蘇紀時喃喃，「不會是堇青那個翹家的小混蛋吧。」也不知現在去了哪裡，生活的好不好。

別看阿山塊頭大，其實他心思細膩的像個小姑娘。他驚魂未定地拍拍口，從地上撿起掉落的假髮，碎碎念道：「蘇姐，不要了，辮子都被甩掉了。」

蘇堇青長髮及腰，蘇紀時頭髮僅到肩膀，姐妹倆差了足有五十公分。這次補拍《神筆記》，阿山為蘇紀時設計了一個新髮型——把的頭髮左右分兩束，真發與假髮編在一起，盤髮辮，保準觀眾看不出來差異。

鏡中，蘇紀時穿著一淺藍連，轉時，擺飛揚，是滿滿的青春味道。一左一右兩條麻花辮垂在前，飄逸的帶編在髮辮中，在發尾系一朵輕盈的蝴蝶結。過高高的換氣窗灑了進來，落在的頭頂，像是給鍍上了一層閃閃發亮的環。

鏡中之人，既是蘇紀時，又不是蘇紀時。

「」溫嫺靜，「」心地善良，「」是電影裡走出的萬人迷主角。

蘇紀時微微皺起眉，鏡中的主角也跟著皺起眉：「……這哪裡像醜了？」

覺這和之前走紅毯的妝容沒什麼差別啊，只要一笑，絕對是萬人矚目好不好！這幅樣貌去演「邊緣明人」，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啊！

阿山神兮兮說：「扮醜，當然要拿出武啦——」

「——是假齙牙對不對！」

「不是了啦，是眼鏡。」

「……」

阿山從道箱裡拿出一隻黑框眼鏡，架在了蘇紀時的鼻樑上。

於是，鏡中那個「長得很好看」的主角，變了「即使戴著黑框眼鏡依舊很好看」的主角。

「……」蘇紀時問，「同學排我，不是因為我太普通，而是因為我長得太，他們自慚形穢怕和我說話拉低我的檔次吧？」

方解乾奉承：「哈哈哈，蘇姐你真幽默。」

劇本怎麼寫的，蘇瑾當時就是怎麼拍的。蘇紀時作為臨時救火員，沒有什麼多餘地，只能私下吐吐槽。只要能在這五天裡不餡，那就可以燒高香了。

蘇紀時化好妝，抓時間又看了一遍劇本。

今天要拍的第一場戲在教室裡，「大姐大」和的小跟班在教室裡高聲談笑，但是當主角進去後，大家的笑聲戛然而止，立即散開，擺明瞭是要孤立主角。

蘇紀時問：「對了，我到現在還不知道誰演這個『大姐大』呢，不會是我妹妹以前認識的人吧？」

方解早已做好功課：「你放心。這個新演員周晶，剛出道沒多久，傍上了一個老闆，那老闆家裡開礦的，就是不知道是煤礦還是鐵礦，總之有錢的。」

這部電影搶在春節檔上映，題材討喜，票房絕對不俗。那個周晶能在這麼一部注定會火的電影裡出演如此重要的角，後的老闆一定砸了不錢進來。

蘇紀時一聽，還有心思開玩笑：「還真是巧了，蘇瑾之前的金主也是個『礦二代』。」

話雖這麼說，可是穆休倫上沒有丁點「家裡開礦」的土豪氣質。因為蘇紀時學的是環境地質，研究的正是人與地質互相作用的關係，所以沒和國的「煤老闆」打道。那些做礦產資源發家的有錢人，往往學歷不高，但是敢做、敢想、敢拼，也更樂於聲。

可是穆休倫看起來截然相反，他更斂，一雙眼睛深不見底，不知有多謀算浸在其中。

這麼一比較，那天在旋轉餐廳見到的「二舅」，倒是更符合一般人對煤老闆的印象。

他們幾個正說著話，休息室外忽然響起了一陣喧嘩聲。

「周老師，您的化妝間我們安排在這邊了。」門外，傳來工作人員模模糊糊的聲音。

「怎麼在走廊盡頭？那邊直！我們周姐有紫外線過敏的！」這聲音頗有些尖利，一聽這狐假虎威的勁頭，就能猜到是周晶的助理。

「實在不好意思，其他幾間都當作倉庫用了，堆了不雜，面積也小，不方便周老師使用。」工作人員連連道歉。

就在這時，另一道頗為倨傲的聲過了眾人的聲音，傲然開口：「這間不也是化妝間嗎？我看這間大小位置正好，距離前面也近，我就用這間好了。」

這嗓音頗有些悉，說話間，腳步聲便停在了蘇瑾的化粧室外。

方解眉頭皺起，心想這個周晶的十八線小藝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以為背後有個煤老闆撐腰，就敢搶一號的化妝間了？

他正要出去擺平這些雜事，蘇紀時卻抬手攔下了他，頗興趣地說：「別，我倒要看看敢不敢進。」

幾分鐘後，門口的喧鬧聲越來越大，雖然沒有明著闖，但看樣子門外的客是不肯善罷甘休了。

蘇紀時聽夠了熱鬧，收起邊諷刺的笑容，直接走向門口，猛地拉開化粧室大門。

「我說外面怎麼這麼熱鬧。」倚在門旁，眼尾掃過那個打扮得頗為豔俗的十八線小藝人，語氣絡而親切，「——這不是『二舅媽』嗎？」

沒錯，這個耀武揚威的年輕藝人，正是那日陪伴在「二舅」旁的小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