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裡。
永安侯沉著臉,風雨來的怒焰在眼中匯聚。
宅管事們恨不得將自己鵪鶉。
“都滾出去!”永安侯一聲不耐地怒喝,對管事們來說不啻於仙樂。眾人暗暗松口氣,麻溜地“滾”了出去。
“往日裡表小姐最是順,也最聽侯爺和夫人的話。今兒個這是怎麼了?”
“可不是麼?夫人憋了一肚子火氣,侯爺更是氣得夠嗆。”
“依我看,今日是別想消停了。程家都來人了,也不知侯爺放不放表小姐回去。”
“表小姐到底姓程,回程家也是理所應當。”
“話可不是這麼說。侯爺這般盛怒,可不像是要放表小姐回程家的意思……”
低聲竊語的管事們,彼此使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各自住口不提。
有些事,看在眼裡,卻不能說破。
譬如,侯爺和夫人對表小姐好的不同尋常。食用度甚至越過了嫡出的五小姐。
再譬如,宮中皇后娘娘的賞賜,大半都搬去了暢春院。
再再譬如,表小姐自小在侯府長大,平日裡除了研讀各類醫書,幾乎從未出過侯府見過外人。倒像是被變相地困在宅裡……
表小姐張口說要回程家,夫人面難看,侯爺滿面怒氣。這其中的緣故,實在費人疑猜啊!
永安侯滿面慍怒地坐在堂裡。不知想到了什麼,目愈發冷。
腳步聲傳進耳中,永安侯呼出一口濁氣。在趙氏一行人進來的時候,竟笑著起相迎。之前的憤怒冷瞬間不見了蹤影。
趙氏松開程錦容的手,領著一雙兒上前。
見完禮後,趙氏便直截了當地說出來意:“……錦容在裴家寄住多年,多謝侯爺和夫人細心照拂。如今錦容及笄將至,也該回程家舉行及笄禮了。我今日來,就是要帶錦容回去。”
永安侯目一閃,淡淡道:“程夫人,錦容在裴家住了十余年。我這個嫡親的舅舅養照料長大人,莫非連為持及笄禮的資格都沒有?”
屬於上位者的無形威,猶如實質,得不過氣來。
京城皇親多如狗,勳貴滿地走。
丈夫程方只是一個從五品的醫,趙氏平日往來的也多是中低等的員家眷。正面對上位高權重寒意凜然的永安侯,需要極大的勇氣。
程錦容眉頭微,正上前。
趙氏作快了一步,有意無意地將程錦容擋在後:“永安侯府是京城頂尖勳貴侯門,侯爺執掌神策軍,位高權重,所到之,無人不敬讓三分。我們程家對侯爺素來敬重。今日,我鬥膽在侯爺面前說上幾句。”
“錦容是程家兒,回程家舉行及笄禮,是理所應當之事。敢問侯爺,為何惱怒不快?”
“我這個嫡親的大伯母沒資格為錦容辦及笄禮不?”
“錦容願留在裴家,我無話可說。可現在,錦容自己想回程家,侯爺不肯放人,又是何故?”
“侯爺強留錦容在裴家,到底是因心中不舍,還是另有原因?”
……
趙氏個頭中等,比起窈窕的程錦容還要矮一些。
此時,堅定地站在程錦容前,就像一隻護崽的老母。話語溫和有力,竟是半分不懼永安侯威勢!
程錦容眼眶一熱,鼻間滿是酸意。
這世上,有哄騙利用的虛偽無恥之徒,更有真心疼之人。
永安侯被這一連串有力的詰問噎住了,面難看起來。
永安侯夫人神同樣難看,冷冷道:“程夫人咄咄~~人,好大的威風!我們侯府未曾仗勢欺人,倒是被人欺負進家門來了。”
“話說到這份上,我也沒什麼客氣的了。今日不妨將話挑明,錦容得繼續留在裴家……”
永安侯忽地張口:“想回就回去吧!”
永安侯夫人:“……”
永安侯夫人震驚不已地看向永安侯。
片刻前面不愉的永安侯,歎了口氣,看著程錦容說道:“錦容,舅舅舍不得你,這才不願你回去。不過,你既是一心想回程家,舅舅也不攔著你了。”
“不管到了何時,這裡永遠都是你的家。以後什麼時候想回來,打發人送個信來,舅舅親自去接你。”
說到,堂堂永安侯竟紅了眼眶!
眾人:“……”
這是何等偽善的臉孔!又是何等湛的演技!
永安侯夫人神微妙,趙氏驀然生出自己言語尖銳刺人的愧,裴繡嫉恨得紅了眼睛!
程錦容心中冷笑連連,面上出, 聲音略略哽咽:“舅舅一片拳拳心意,錦容之有愧。以後我得了空閑,一定常來探舅舅。”
演技之佳,毫不遜永安侯!
至此,堂裡的氣氛已全然緩和。
永安侯夫人也反應過來。
程錦容堅持要回程家,程夫人執意要帶走程錦容。他們沒有正大明的理由阻攔!爭執下去,便會爭鋒相對,徹底撕破臉……
這麼多年都哄騙過來了,不能在此時功虧一簣!
永安侯夫人頗為配合地出不舍的神,唏噓道:“罷了!錦容實在想回,我這個做舅母的,也不便攔著了。我這就命人備馬車。”
程錦容一臉:“多謝舅母意,不過,不必大乾戈了。我隨大伯母坐程家的馬車回去便是。行李之類,紫蘇自會領著人收拾,帶去程家。”
忍!
再氣也得忍!
永安侯夫人在袖中的右手用力握了握,長長的指甲掐掌心,出笑容:“也好。”
事比趙氏想象中順利得多。
趙氏見永安侯夫婦都松了口,心頭一塊巨石落了地。忙趁熱打鐵:“既是如此,我們也不多耽擱了。錦容,你這就隨我回去。”
程錦容心頭一熱,嗯了一聲。
永安侯和永安侯夫人對視一眼,目中俱閃過寒意。
到底不是親生的,怎麼養也養不。翅膀還沒,就要飛回程家去……
便是飛,又能飛多久?
及笄一過,便能定下親事。過個一年半載,程錦容嫁到裴家,還不是被他們夫妻牢牢攥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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