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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格格自被拒之後,周婷連院子也不出了,每日裡只錢嬤嬤看著或是讀書或是繡花,到了時辰就歇下,既不讓串門子也不讓傷春悲秋,只把看得牢牢的,底下那些幫轉了一回話的小丫頭全都打發去做更低等的活兒,那院子裡一下子就安靜下來。
倒是大妞二妞被周婷帶在邊,拿這場家宴練手,先用眼睛學習怎麼理家事。定下了食單酒單,就是安排專人管理,兩個妞妞挨在周婷邊,聽細說這裡頭的六道。
「天子設六府,這個你們該讀過了,可知道是哪六府呢?」臨窗的炕上能瞧見外頭的金梅金柳,大妞二妞把臉靠在周婷懷裡應:「司土、司木、司水、司草、司、司貨。」
大妞二妞剛學了禮記,一聽周婷問立馬答了出來,周婷微微一笑,指了單子告訴們:「天子設六職,每家子裡頭也有這六職,咱們辦宴也是一樣,缺了哪一塊都不行。湖裡要泊船,草木花朵要修剪,新鮮果菜魚也要採買,就是碟子盤子每個人用的也不一樣。」
夏日本就是花木繁盛的時節,園子建了好些時候,花木早就連一片,只稍稍修了枝條就是一園風景。
湖邊泊了船隻,走水路往臺榭去,一路落花垂柳波灩灩。周婷猶豫幾番還是了戲,更專點了一出武戲《大鬧天宮》給弘時弘昭這樣的孩子們看,孩子們只有年節裡才能看見這戲,弘昭喜歡那猴子打扮的角兒在頭上翻跟頭,一聽見有戲看,先跟猴子似的在炕上翻了個跟頭,一頭撞進周婷懷裡,嚇得翡翠失手砸了個瑪瑙杯。
胤禛正巧回來瞧見了,板著臉把弘昭拎到牆邊,對著他講了小半個時辰的道理,講的弘昭耷拉著一張臉,圓眼睛瞇了細眼睛,肩膀一抖抖的撒給周婷看。還是大妞二妞一人拉了胤禛一邊手臂才把他救下來。
弘昭平日裡也跟了弘時的騎師傅學了幾招拳腳,周婷一直覺得小孩子骨頭,學了這個怕長不高,可滿人子弟都得學,沒個像樣的騎功夫,往後跟著圍獵拿不出手來。再說弘昭是要接胤禛班的,每回秋獵,皇帝先三箭,他要是不練,以後可不吃苦頭?
周婷突然想起了胤禛的四力半,跟康熙太子的十二力十五力比起來差得太遠,面古怪的盯著弘昭,康熙總還有個十年好活,弘昭從這時候開始練習,到了十五歲也代父上場了。
這才不再拘了他跟著弘時去拉弓,他運量大,又在田裡跑了那麼些時候,日頭最盛的時候也不許小太監給他打傘,周婷知道有奴才看著,不會把他累著了,就也由著他去。說是他種的菜,其實他不過在邊上跑跑,興頭起了挖挖土,出出主意,翻地犁田的活兒,下人們早早就幹完了。
周婷樂意弘昭多出去跑跳,現在的孩子存活率太低了,得多起碼質更強些。等到弘昍(暄)大一些了,正好跟在弘昭屁後面一起玩,大的帶小的,幾個孩子都更開朗活潑。
「到了家宴那一日,在你叔伯面前不許淘氣!」胤禛不放話,弘昭就不敢,垂了手聽訓,大妞二妞滿臉不忍,看著弘昭就跟看著挨訓的雪團一樣,雪團打爛了屋子裡的花瓶,就是這樣被拎了訓的。一邊一個挨住了胤禛的胳膊聲求:「阿瑪,酸梅湯不會到小弟弟的。」
胤禛一聽這話就了個笑臉出來,弘昭眼睛一轉大聲道:「小弟弟可乖了,我跟他玩兒。」說得周婷止不住笑,弘昭見父母臉都好看了,才腆著臉:「我在瑪法面前可以淘氣!」
胤禛周婷都知道康熙吃哪一套,一句都不說,算是默許了他,弘昭馬上又高興起來,扳著指頭算他地裡的那些收,一會兒說可以打糕給瑪法吃,一會又怕捉的活魚不夠大,像小大人似的忙著。
他一個人在那兒嘀咕的時候,大妞二妞已經跟著周婷把座位都排好了,因是家宴,設座只安著年紀來,三阿哥坐在太子下首,胤禛在另一邊挨著康熙。
酒單食單按照各人好惡羅列出來,每桌除了專門侍候酒食的,還有給引路領座兒的。周婷上上下下打點一番,把事準備了齊全,只等著康熙過來。
誰知道到了日子,康熙竟又領了個意想不到的人過來。胤禛在門前迎接兄弟,一眾人站齊了給康熙請安,誰知道康熙把隆科多也帶來了。
佟家自來與太子不對付,一開始是因為索額圖,後來就是掐急了眼,就算索額圖死了,兩面也不可能握手言和了。原來康熙為著隆科多家裡那攤子事很有些不喜他,但傳到康熙耳朵裡的都是經過化了的,誰不知道佟家人在他心裡的地位,沒事兒誰去老虎屁呢。
這一回隆科多踩下了托合齊,跟太子狠嗆了一回,康熙正有理太子黨人的心思,隆科多這個舉算是得了他的手,抬一個一個原是他用慣了的手段,還沒把太子的面子狠削一回,卻也把隆科多提了上來,按小道消息,馬上他這個只余一等侍衛行走的閒職就要升了。
他若是自己來了也罷,偏還把兒子給帶了來,若是帶了嫡出長子倒能看過幾面去,畢竟算起來跟胤禛連著親,孝懿皇后是隆科多的姐姐,這個孩子也能胤禛一聲舅舅了。
可他帶來的,卻偏偏是寵妾四兒所出的次子玉柱,除了康熙在座的哪個不知道佟家門裡那些骯髒事兒,看著隆科多的眼神都不對勁兒,五阿哥七阿哥都更寵側福晉,可誰也沒把老婆那樣待呀,這簡直就是打了妻家的臉。
康熙也知道隆科多寵這個兒子,他不知道這當中的彎繞,只以為是當阿瑪的更寵小兒子,這才帶了他出來,他對自己母家從來寬容,又正是抬隆科多太子勢力的時候,便也睜隻眼閉隻眼,人既帶了來就沒趕了走的道理。
胤禛這一世同隆科多並不清靜,也知道他上藏的那些事兒,不管什麼時候只要捅到康熙跟前去了,那這輩子都翻不了。為了個子忤逆親生額娘,這事兒放到康熙面前,非一頓削到底不可。
他如今也不必借著佟家勢力,自然不再用心結,原來佟國維就更看好胤祀,如今更是這一門三人全倒向了胤祀那兒,胤禛手裡了把柄,一繩上的蚱蜢,拿火燒著了哪一個,另幾個都沒後路,既他們綁得,就他們一起上火。
太子著的一張臉在轉到了玉柱上的時候頓了頓,十幾歲的年正是雌雄難辯的時候,四兒能被隆科多一眼相中了,從岳父邊搶過來自然也有一副好,生子肖母,玉柱細皮,齒白紅的模樣,還真把太子給看住了。
隆科多是被四兒著帶了玉柱來的,他就要親領差了,現在隆科多上也只有一個一等侍衛的閒職,家裡的叔伯們全都噁心玉柱的來歷,不願為了他的事走關係。一樣是佟家子孫,岳興阿因為母親的關係,早早被祖父帶在邊,如今已經領了差,還是佟國維親自鋪的路。
四兒眼熱不過,這才了他把玉柱領出來見世面,好歹在康熙面前掛個號,以後鋪路也更便宜些。萬萬沒想到玉柱就這麼了太子的眼。
他正在氣頭上,隆科多踩了托合齊等於斷了他一隻手,托合齊可是步軍統領九門提督,有了他,太子就有了眼睛耳朵和手腳,他要是從這職務被踩了下去,太子就再調配不了八旗步軍了。
心裡的惱恨在見了玉柱時找著了發洩的口子,太子垂了眼簾,一路都沒給隆科多一個好臉,坐著船的時候,眼睛往玉柱上淡淡一瞥,年興高采烈,兀自不覺,拿了柳條水面上的綠頭鴨子,渾然不覺自己已經人給盯上了。
胤禛這裡的宴席散了的第二天,玉柱就不知所蹤了,他是四兒的心肝寶貝,四兒又是隆科多的心肝寶貝,原還以為小孩子貪新鮮出去玩了,一問才知道,連邊跟著的小廝都一起不見了,竟沒人回來報個信兒。
四兒急得火上房,隆科多卻以為兒子是去了樓子裡,滿人員不許逛青樓花街,可哪兒都不了這些個東西,他自己是男人以為兒子是哪個朋友勾了去,剛開了葷,見識了不一樣的人,正樂呵著呢。
直到四兒從枕頭底下出一嵌了寶石的皮鞭子狠狠在隆科多上,那「啪」的一聲,直得四兒邊的丫頭閉了眼,一屋子趕退出去,才要關上門,就聽見隆科多混著舒暢的一聲痛,還有那句低聲下氣的:「心肝,不氣,再不你再一鞭子。」
四兒抬起手來又是一鞭:「賤德!今兒要是不把人給找我回來,姑我了你的皮!」隆科多吃了兩鞭子,反倒通舒泰,暈陶陶的帶了手下去找人,這一找才真的急起來。
不管是花街茶樓,就連那種賣男人的地方都找了,就是不見玉柱的蹤影,隆科多急得直打轉,只好求到了佟國維跟前去。
佟國維眼皮都沒抬,直接給回了,隆科多沒法子跟老子來,把四兒急得沒地兒泄火,拿了鞭子跑進隆科多原配的屋子裡去,照著子死勁了個來回,隆科多還要心痛,了四兒的手放在手心裡頭:「這勁兒留著使到我上多好。」
看也不看在牆角直發抖的髮妻一眼,捧著四兒的手回了正屋,給肩拍背,口裡許:「我已經托了人,他那樣大的人了,還能丟了不,定是玩迷的眼,等回來了我教訓他!」
四兒眼睛一瞪,上手掐了他的耳朵:「要死了你,你敢他,看我教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