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氏一直在二房養老,錢氏住得離最近,卻到得最晚。
宋大良像個大家長似的,陪著宋家的幾位族老和曾老爺在抱廈裡坐著喝茶。
看見宋積雲幾個,他朝著元允中招手:“來,元公子,到我這邊坐。我們正商量著你嶽父出殯的事,你也來聽聽。”
誰來摔孝盆,能越早定下來越好。
他還安排宋積雲幾個:“娘還沒有醒,老三正陪著黃大夫在給娘診脈,你們趕去看看。”
一副男人當家說事,人不要多話的樣子。
錢氏和宋積雲換了一個眼神,帶著元允中和宋積雪上前給大家行禮。
眾人回禮。
曾老爺卻冷哼一聲,側過去,背對向他們,沒有理睬他們。
元允中坐到了宋大良的下首,曾老爺對面的位置。
他靠著椅背,神淡然,雙手非常自然地搭在扶手上,雙微分。
明明是個舒適愜意的姿態,卻流出幾分威儀。
坐在陪坐的位置上,卻生生地把坐在主位的宋九太爺等人襯了陪客。
好像他才是這個抱廈的主宰似的。
宋積雲看著眉心一跳。
宋九太爺等人也都微微有些不自在起來。
偏偏元允中還輕飄飄地瞥了曾老爺一眼。
那居高臨下的目,明晃晃的不屑一顧,讓眾人面面相覷。
他這是在嫌棄宋家的姻親沒規矩嗎?
大家的視線都不落在了曾老爺上。
眾人這才發現,曾老爺的鞋上有泥點,手指上有灰,襟上有洇漬,不知道是茶水滴上面了,還是其他的什麼汙垢。
大家的神都微微有些窘然。
被注視的曾老爺甚至脹紅了臉,輕輕地咳了兩聲,重新正襟危坐。
宋九太爺更是上上下下看了看自己的裝束,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失禮的地方,才表松懈下來。
宋積雲沒能忍住,低了頭,無聲地笑了半天。
要不是宋三良帶著黃大夫出來了,恐怕就要餡了。
“老太太沒什麼大礙。”年過六旬的黃大夫道,“了點驚嚇,吃幾副安神補氣的方子就行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宋三良等黃大夫開了方子,忙讓小廝去抓藥,自己轉卻紅著眼睛指了宋大良道:“大哥,還好娘沒事。不然我要和你拚命!”
宋大良冷笑,道:“別以為抓個藥你就是孝子。那小廝是二房的吧?你這麼孝順,你怎麼不把娘的藥費出了呢?”
眼看著兩兄弟要吵起來,宋九太爺像是怕被元允中嫌棄似的,脧了元允中一眼,大聲地喝道:“好了!你娘還躺在床上呢!”
兩人像鬥似的慢慢收起了炸開的羽。
屋裡突然傳來李氏高的聲音:“娘,娘,您醒了!”
宋大良和宋三良拔腳就往曾氏屋裡去。
曾老爺也站了起來。
宋積雲牽著宋積雪,和錢氏也跟了過去。
一陣悶熱迎面撲來。
宋積雲腳步微頓,只見宋三良跪在曾氏的床頭,握著曾氏的手哽咽著喊著“娘”,宋大良則站在床邊,滿臉關切地問著曾氏:“您好點了沒有?”
李氏、王氏等服侍曾氏的眷圍了一床。
宋積雲沒有靠過去,把宋積雪推到了窗邊站著,彎腰和耳語:“你就站在這裡,等會給祖母問過好了,就去找你的丫鬟。”
宋積雪乖乖點頭。
宋桃不知道什麼時候挪到了宋積雲的邊,悄聲道:“雲妹妹過來了。”
宋積雲嚇了一大跳,微笑著和打了個招呼。
宋桃看了眼在那裡扮孝子的父親和叔父,拉了拉宋積雲的袖,指了指牆角。
宋積雲想了想,和走了過去。
宋桃低聲問:“你怎麼突然冒出一門親事來了?之前可從來沒聽說過。你可知道對方是什麼人家?別是看著二叔父不在了,欺詐騙婚的吧?”
照理說,宋桃這話問的沒病。
兩人是堂姐妹,宋桃好奇,出於對的關心提醒,是人之常。
可問題是,和宋桃淺言深。
能讓宋桃知道的,大家都會知道。
不該宋桃知道的,難道宋桃以為自己會告訴?
但還是微微地笑,對說著對外統一的說辭:“那時候我還小,兩家隔得遠斷了音訊,我爹怕耽擱了我,就一直沒敢聲張。”
宋桃還是很擔心的樣子,道:“你能肯定那人就是和你說親的人嗎?我聽人說,有些膽大妄為的人,連縣太爺都敢冒充呢!你還是小心點的好。”
宋積雲心裡暗暗驚訝。
家裡發現了這麼大的事,一般的人不是都應該指責熱孝婚嗎?
宋桃這麼說,是因為站在曾家那邊嗎?
宋積雲多看了宋桃兩眼,客氣地道:“多謝桃姐姐,有娘幫我看著,不會有什麼事的。”
宋桃聽著不由氣悶。
宋積雲說話還是像前世那樣滴水不。
有些後悔。
應該一重生就和宋積雲來往的,而不是等到這個時候。
宋桃咬了咬牙,還想再問,屋裡卻傳來曾氏嚎啕的哭聲:“你們兩兄弟這樣,讓我死了怎麼去見你爹啊!你們不如現在就一碗砒霜把我給毒死好了,也免得我眼睜睜地看著你們兄弟反目仇!”
宋積雲正好想躲開宋桃。
和宋桃低聲告罪,去了錢氏邊。
宋桃著的影,神晦。
到底哪裡出了錯呢?
自重生以來,一直冷眼旁觀,就是二叔的死,也沒有提醒宋積雲。
怎麼今生和前世就完全不同了呢?
宋桃見宋積雲扶著錢氏站在了曾氏的床尾, 就躲在牆角,悄悄地咬著指甲。
前世,三叔父沒有勒索二房,祖母也沒有在孝期裡宋積雲嫁人。
大家都不知道二叔父的印章落在了宋積雲的手裡,直到二叔七七過後,宋積雲用這印章和三叔做了易,三叔名正言順地接手了二房的產業,把他們一家趕了出去,他們才知道事的緣由。
這一世,也不過悄悄地暗示了父親二叔父的印章可能會落在宋積雲的手裡,可父親卻半信半疑,只派了個結上父親就對二房落井下石的林總管盯著宋積雲的一舉一。
結果卻打草驚蛇。
後來還發生了王主簿帶人搜府的事。
難道事錯在了這裡?
宋桃又開始咬指甲。
可這兩者之間又有什麼關系呢?
百思不得其解。
宋桃覺宋積雲就像一個巨大的雲團,不管是前世今生,都籠罩在了的頭頂,要把吞噬,把垮。
驚恐地在角落裡轉著圈。
不,一定不會!
這一世決不會被休回家,決不會要低三下四討好宋積雲,才能像條狗一樣勉強安。
宋桃指尖傳來刺刺的痛。
重生了,這一世一定會和宋積雲一樣,自己賺錢自己用,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宋積雲能做到的,也能做到!
深深地吸著氣,慢慢地冷靜下來。
但當務之急,是必須弄清楚宋積雲這個未婚夫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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