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氏宅子的廳堂裡,宋三良像困似的,來來回回地踱著步子。
李氏看了眼撚著沉香木十八子佛珠一言不發的曾氏,道:“老爺,您別轉悠了。您這一轉悠啊,把我和娘都轉暈了。不就下聘的事嗎?不行我們就從大伯家那邊過禮,反正這件事是娘說了算。”
宋家三兄弟比鄰而居,因為要給曾氏晨昏定省,大房和三房都從院修了直達曾氏院子裡的路。
李氏這麼說,是想著把長房也牽扯進來。
若是平時,宋三良樂見其,可今天,他聞言直跳腳,喝斥李氏道:“你懂個屁!曾家又不是傻子。悄悄地下聘,悄悄地定親,老二家的完全可以推說不知道。等送了老二上山,曾家怎麼手老二家的事?你以為族裡的長輩們都是傻子?他們難道就不想分一杯羹?”
李氏不滿地看了丈夫一眼。
曾氏邊最己的曾嬤嬤突然慌張地跑了進來,大聲地道:“老太太,三老爺,不好了。二太太請了您二位過去,說是雲小姐的姑爺來了,讓您過去看看,三老爺過去陪客。”
“什麼?!”三個人異口同聲,噌地一下子都站了起來。
曾氏更是急得上前幾步,一下子抓住了曾嬤嬤的肩膀,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又從哪裡冒出個姑爺來?”
面猙獰,讓在邊待了四十余年的曾嬤嬤也不由得畏了一下,結地道:“我,我也不太清楚。就是二太太的人,剛才來報信,讓我幫著通傳一聲。還說,還得去請大老爺和大太太……”
曾氏震怒,對宋三良夫妻道:“走,我們看看去!”
宋三良和李氏忙一右一左地攙了曾氏。宋三良見曾氏氣得角抖個不停,安道:“娘,您別生氣了!那死丫頭要是真訂了親,二哥生前也不會到給相看婿了。這人肯定是找來演戲的。”
曾氏腳步一頓,覺得兒子說的很有道理。
思忖道:“梁縣只有這麼大,但凡有點家底的大家都彼此認識。誰家的孩子訂了親,訂的是哪戶人家,大家就算不知道,一打聽就能打聽清楚。要找人演戲,找誰?誰家會來趟這渾水?”
李氏以己度人,道:“娘,他們肯定也看中了二伯家的家財!”
宋三良道:“那死丫頭那麼明,肯定不會找人。”
曾氏就吩咐宋三良道:“你等會見了人,要好好那人的底細。要真是那死丫頭找來演戲的,就是按著那死丫頭的頭,也要假戲真演,把給嫁出去!”
冷笑道:“不是要和我對著乾嗎?我這回就要讓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李氏一愣,道:“那曾家?”
曾氏冷冷地哼了一聲,道:“要不是實在沒人,我怎麼會去找你舅舅。可你舅舅人心不足蛇吞象,還想讓文星給老二摔盆,他想得!”
繼承人才有資格摔盆。
一旦曾文星給宋又良摔了盆,他就有資格繼承宋又良的家業,就算不能全部繼承,繼承一半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要不然,曾家也不會願意娶個帶孝進門了。
*
錢氏宅子的廳堂裡,錢氏著相貌不俗,氣宇更是軒昂的“李繼祖”,拘謹地抬了抬手,客氣地道:“喝茶!”
李繼祖聞了聞茶葉,覺得還行,應酬般地呷了一口。
不知道的人見了,還以為他才是這宅子的主人,錢氏是客人。
錢氏勉強地朝著李繼祖笑了笑,
讓鄭嬤嬤服侍他吃點心,把宋積雲拉到了中堂後的小客廳,不安地低聲道:“雲朵,這人是你從哪裡找來的?我瞧著很不一般。他不會壞事吧?” 宋積雲面不紅心不跳地低聲道:“娘,您放心好了。他是我特意讓鄭全從杭州那邊請來的戲子,別的不,演戲那是一絕。絕對不會出錯的。”
正拿著蓋子拂著茶盞裡浮葉的男子手一僵。
錢氏卻長長地籲了口氣,道:“那就好。那就好。他演得還真不錯,把我都給唬住了。等這件事了,你可要好好打賞別人一番。”
宋積雲應了。
錢氏重新和宋積雲回到中堂的羅漢榻上坐下。
再看李繼祖,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孩子長得好,演得也好,不由溫聲問起他的籍貫出來。
宋積雲隻好輕輕地咳了兩聲,道:“之前不是跟您說了嗎?他祖藉京城,從小就跟著父親在杭州做生意。後來家道中落,又回了京城。這幾年才找來。”
錢氏回過神來,衝著李繼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忙轉移了話題,道:“那你就在這裡安心住下。我們這裡地方小,可好吃的東西不,家裡的廚子手藝也好,你想吃什麼,就讓人去廚房說一聲。”
啪啦啪啦的,說一大通。
李繼祖看了宋積雲一眼。
宋積雲額。
母親看到好看的男孩孩都特別的寬和,也沒有辦法。
還好曾氏他們和大伯父夫妻一前一後的進了門。
見屋裡有個陌生的年輕男子,大家都猜到了他的份。
宋大良夫妻有些茫然,宋三良夫妻卻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
等眾人假惺惺地互相見了禮,重新按長坐下。
宋三良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打量著李繼祖。
尋常的月白細布道袍,普通的藏青布圓頭鞋,頭上著桃木簪子。
全上下不值五兩銀子。
若不是長得太出,皮又細膩潔,不是等閑人能有的模樣,宋三良都可以直接把人給攆出去了。
宋積雲的大伯母王氏卻笑瞇瞇看著李繼祖對錢氏道:“大侄這婿長得可真好!二叔向來有眼。大侄有福了!”
這個大伯母是個實在人,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和母親的關系還不錯。
聽得出來,王氏是真心在替宋積雲高興。
宋大良嫌棄王氏是個榆木疙瘩,話都不會說,狠狠地瞪了王氏一眼,然後變臉似的朝著錢氏出個和善的笑容,道:“既然說是我們家的姑爺,可有婚書或者是憑證?”
李繼祖慢慢悠悠放下茶盅,叩了叩邊的茶幾。
茶幾上放著一封信,信上著塊玉佩。
宋三良長了脖子想看個清楚,卻被宋大良一把都抓在了手裡。
他先打開信封,正看完反看,還拿屋簷下對著看了半天;又拿起玉佩來左瞧右瞧,了半天。
錢氏不免有些張,道:“大伯,是我們家老爺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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