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非要將世間修者能接到的力量分若干層級，那麼如今占據主流的境界就是最為有效合理的衡量尺度。

修者的修行層次清晰而分明，從練氣，到筑基、歸真，再到金丹，至元嬰，最后才是近乎只聞其名的化神。

然而絕大部分修者都未曾聽聞的是，位于第二個層階的元嬰境界，已經是人所能抵達的極限。

到了這個境界，便真的同人間仙神無異。

心念稍即可呼風喚雨，舉手投足就能驅雷策電。

上可悟天心，下可勾連五行。

進能并肩日月，退能攬擷星辰。

躋元嬰的有道之士，諸界修者都需敬稱一句真君。

然而就是一名于這等境界的大修者，此時卻站在了太華戰軍的對面。

“不求援嗎？”

踩在朵云氣上，將數十里方圓盡數納于眼中的陳當淡淡地問道。

原本行于高天上的昭虞艦在他將橫貫數里的紗幕吸進口鼻之間后，同樣被一掌拍下，幾番調整后才跌落在其他戰艦的旁邊。

陳當俯視其下景，六艘黑太華戰艦在他眼中形同微塵，就如同腳下的塵埃一般。

于元嬰以下的修者而言，戰艦是不可攖鋒的戰爭機，可于他而言，卻遠遠不足以令人覺得忌憚。

修行境界越是往后，差距便愈是夸張。

陸淵曾萌生過一個富含現代氣息的想法，那就是每升一個境界，人的各個方面都會呈指數級增漲。

假設簡單設立一個數值來概述各方面能力，以陸淵本為例，他在練氣期的能力為十，那麼筑基便是一百，中間只差九十。

可到了金丹，數值便會是一萬，同元嬰相差整整九萬。

當然，這只能夠作為一種參考，真正的修行絕不是一個簡單的數值就能涵蓋的。

實際上，后期境界之間的差距，要遠比陸淵估算的要大的多。

而金丹與元嬰之間異乎尋常的差距，也是元嬰修者之所以能夠傲視其下一切的底氣。

即使陳當生謹慎，也不曾覺得一群未至元嬰的修者們能夠給自己帶來麻煩。

即便他們躲在整整六艘戰艦之中。

陳當深深吸一口氣，便卷起一道牽數里草葉的微風。

于此出現的修者極多，仍舊活著的太華門下與已經為焦土的流匪加起來共有數千，而這數千道修者的氣息被這道風裹挾，被納陳當的知之中。

良久，他憾地向芒山的方向:“看來他不在這里。”

這數千道修者氣息之中，沒有一道屬于他要找的人。

陳當收回視線，緩緩抬手，足以令金丹修者膽寒的強韌真元在他手中匯聚，屬于初元境界修者的威勢毫無遮掩地展出來，瞬間蓋過了這方地域的其它一切。

頃刻之間，澄明的碧空完全暗淡下來，滾滾黑云遮住，蓋過視野。

烏黑的云間，有奔騰雷電織咆哮。

“不過沒關系，無非是多費些手腳。”

陳當喃喃自語，而后抬起的手掌緩緩下。

萬丈雷霆暴泄。

此地只余熾烈的雷。

……

……

芒山山門前，陸淵猛的抬起頭，角犀鎧的頭盔與甲的連接產生極快的，發出細微的刮聲。

他知到極為可怖的惡意。

來自遙遠敵人的敵意，越過不知多遠的空間，經過空氣、天幕、水澤等等世間萬的傳遞與折，暴地闖進知之中。

修者常言的知是形、聲、聞、味、與神識這六，然而惡意并非是陸淵的六。

它更像是一種難以言喻和解釋的靈覺，更近對危險的忌憚與預知。

陸淵皺起眉頭，不知緣由。

時至今日，能夠讓他生出如此強烈威脅的，無非是建制的戰軍與元嬰修者，可他確實不記得，自己到底是做了什麼，才能招來如此懾人的威脅。

而后毫無遮掩的強盛氣息，如海嘯一般席卷而至。

人言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可這道令人悚然的氣息，越過了五百里山河，直抵芒山之際仍沛如海。

唯有元嬰，才有這般難以用常識衡量的驚人威勢。

那應當就是陳當了。

陸淵拳頭，金縷編制的手甲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有些擔心兩位師姐以及遠去的太華戰軍。

只是很快，他便覺察到來源更近的龐大力。

因為同樣有兩道毫不遜于陳當的氣息，從芒山外驟然騰起。

而這兩道氣息的主人，卻并不是太華的元嬰前輩。

“來者不善！”

陸淵的心沉了下來，他曾數次拜會居于芒山的宗前輩，對他們的氣息也算悉。

可這突然多出的兩道氣息極為相似，并不屬于任何一位宗前輩。

縱使未曾表出陳當那般幾乎袒無的昭然惡意，可在眼下的時節出現在芒山附近，將氣息狠狠在護山大陣上，這兩名不知名元嬰的來意也昭然若揭。

絕非是帶著善意而來。

陸淵站在山門，平視前方。

視野中，出現了兩道影，勢同擎天的威勢就是從他們上漫出。

他們披著黑袍，難以看清其下的面貌與形，甚至如果不是陸淵魄與神識都極為出，都不能直視形。

饒是如此，仍有刺痛的覺從雙目傳來。

真正的大修者，同普通修者的差距，可見一斑二者之間的差別，已然有如天淵。

換了其它任何一名歸真境界的修者，在這里都需垂首低眉，否則便會被這種威勢所，到巨大的創傷。

兩襲黑袍，不知什麼時候就藏在芒山附近，直到遠方陳當的滾滾聲勢波及至此，才豁然展自的存在。

“前輩！”

陸淵話音未落，兩并不遜于任一名黑袍的氣勢也從芒山升起，將迫在芒山之中的力，牢牢擋在外面。

五名在初元境界抵至巔峰的修者，就這樣將自的威勢展于天地之間。

青都界已多年未有此盛況。

……

……

青都界不算太大，而芒山又在夾在南北之間，居于大陸中央。

五名初元頂峰修者的氣勢，足以傳到包括東海在的大部分地域。

青都界不是沒有大宗，但此界道統衰落已久，莫說是元境界，就算是如陳當這般在初元境界巔峰的真君都找不出一名。

宗門勢力衰微至此，這也是先有流匪患，后有陳當橫行的原因之一。

若是平日，這些青都界本土的元嬰修者還能坐得住，但今天，整整五名互相對立的元嬰境界修者在芒山與塵海宗之間對峙，即便是最為安于現狀的蘭芷宗也坐不住了。

“這可如何是好！”

護山大陣已然升起，蘭芷宗老祖躲在重重宮殿之后，層疊陣法之間。

他有些惶急地來回踱步，陡然騰起，遠比自強盛的聲威實在是人驚懼。

正當他惶惶之時，大陣之外卻有幾道悉的氣息傳來，未等仔細分辨，便有神識挾訊而來。

尚未完全展開的大陣能夠阻隔攻擊，卻不能阻擋未曾攜帶惡意和威脅的神識訊息。

“出宗一敘！”

神識攜帶的訊息只有短短幾個字符，但蘭芷宗老祖卻在略一思忖之后快速出了宗門。

因為傳訊者是他的老友，燕璃宗老祖燕真君所發。

兩人有著數百年誼，是同進退的盟友與生死之，值得信賴。

出宗后，他才發現，要找自己的并不只是老友，還有其余幾個頗為悉的影。

合共五人，各自后都有一座傳承久遠的大宗。

青都界本土宗門的所有菁華，齊聚于此。

燕真君走過來，與他站在一:“眼下時節，確實需要我等共同商議，拿出個辦法出來。”

即使是陳當四擄掠修者的時候，這五人也未曾齊聚一堂，可現在，他們自發地聚在一塊。

如果說，青都界僅僅只有一個不清修為的陳當的話，這五名被尊稱為真君的修者尚不至于如此。

因為青都界大宗，高層向來是通氣的，宗員及時互相看不順眼，也絕不會在表面結下冤仇。

退一萬步說，即使真威脅到青都界大宗的本利益，需要同陳當開戰，他們也不懼。

一名真君不行，大不了兩名三名攜手，還怕不住一個流匪頭子嗎？

但眼下的狀況，卻不允許他們高枕無憂了。

因為參與此戰的元嬰們，不僅數目不遜于青都界本土元嬰，而且其中任何一名的修為，都遠遠超出想象。

修行境界越是往后，差距便越是巨大。

這個道理不僅僅適用于大小境界，同樣能夠適用于同境界之。

別看這里有五名負著真君之名的修者，但同此刻對峙雙方的任一方比，都不存在優勢。

“眼下太華與陳當相爭，諸位以為，我們應當做些什麼？”

燕真君首先說出了所有人的心里話。

五名元嬰，雖不能與任何一方相爭，卻仍然是一足以扭轉戰局的力量。

若是幫太華，頃刻之間便能化解太華戰軍的所有危局。

而若是幫流匪，那麼陸淵除了讓大姥強行出手以外別無他法。

“幫陳當是絕無可能的，那麼就只剩下一個問題，是否需要幫太華。”

出言的是沙宗箜通真君。

“陳當方有三名元嬰，而太華只有兩名，高下立判。

即使太華派出增援，恐怕也難以挽救危局。”

離塵宗老祖分析道，其它幾人都未曾提出異議。

坐擁六艘戰艦的司昭瓊華二軍，顯然并不被納能與元嬰相提并論的戰力范疇。

以至于連提都沒提到。

元嬰對元嬰之下的優勢是絕對的，這是修真界域的共識。

這樣的常識，就像是清升于天，濁沉于地一樣的客觀規則。

自戰軍出現以來，從未有過以金丹勝元嬰的確切記載。

即使是太華戰軍也一樣，所以那支與陳當極為接近的艦隊，從始至終也沒有被他們認作是可靠的戰力。

“幫自然是要幫的，”蘭芷宗老祖同老友在一起，心里踏實了許多，呼吸綿長，舉止得，毫看不出方才的驚惶。

“畢竟假如陳當贏了，恐怕我等也難以置事外，所以還是要請他早些退場才是。”

接著，他話風一轉:“但是，怎麼幫才算合理，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其余四人皆將視線投在他這里，蘭芷宗老祖才道:“開門見山地說吧，我與韶薇好，而太華與韶薇針鋒相對，所以我打算，等到他們兩敗俱傷，太華元嬰無救之際，大伙一起鏟除陳當。”

蘭芷宗確實同韶薇來往甚為切，當初鹿鳴來青都界，便是由蘭芷宗真傳接待。

如今太華韶薇的矛盾更加激烈，眼看就要再起戰端，那時作為友宗，蘭芷宗必定會加韶薇陣營，蘭芷宗老祖自然不愿在這種時候，背個資敵的名頭。

在他心里，陳當是現在的敵人，而太華卻是潛在的敵人。

兩者并無太大差別。

“太華勢大，我們如果如此作為，恐怕之后會有麻煩。”

離塵宗老祖卻持有不同意見。

蘭芷宗老祖笑著搖頭:“這倒未必，我們現在過去，勢必會到針對，如果各位愿意替太華修者擋傷我也不攔著。

可按照我的方法，只需在他們兩敗俱傷之后護著些修為低微不值一提的太華弟子，我們不僅能夠借此機會收攏芒山的資源，還能落個好名聲，也算是對太華有個解釋的由頭。

太華向來惜羽，走的是偽君子那一道，定不會為難我們。

既能坐收漁翁之利，又不會被追責，豈不是一石二鳥？”

他舉起手:“愿意同我一起的，請舉右手，若是執意要去，我也不阻攔。

諸君，做決定吧。”

燕真君隨其后，二人向來共同進退，自然不會在這種時候拖后。

而其它三名真君，也在互相對視之后，一同舉起右手。

這時，塵海宗方向，傳來一道帶著神識震的號炮聲，尖銳持久的號炮聲朝著四面八方傳開。

蘭芷宗老祖頷首，

“妙啊！這是太華的求援信號，他們要支撐不住了，諸位，我們也該做好準備，些宗弟子，準備去芒山借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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