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空了，蘇戚又給自己添滿。酒量不行，癮還大，不知不覺就喝了小半壺。也怪這里的酒，不知拿什麼釀的，喝著有濃烈的花香。

于是，在穆念青沒有注意到的時候，蘇戚喝醉了。

喝醉的蘇戚表面看上去和平時沒有什麼區別。安安靜靜坐著，邊掛著淡淡的笑，一雙眸更顯漆黑，流轉水。

臺上選花魁的姑娘們心不在焉，眼神兒都不控制地往蘇戚上飄。彈琴的錯了弦，畫畫的洇開了墨，跳舞的崴了腳——還特意朝著蘇戚的方向摔過去。

可惜穆念青反應更快，抬就把人攔住了。

他要笑不笑地看著投懷送抱的人，問：“這是選花魁呢，還是選蘇小戚？”

對方在他的注視下渾發涼，拎著子就往臺上跑。穆念青后仰，大咧咧坐在椅子上，嘆了聲無趣。

早知道這里沒意思，就不浪費跑離家的機會了。瞧瞧，連蘇戚都坐著不，一臉古井無波。要是平時，帶蘇戚來喝花酒，這小子鐵定鬧個大紅臉。有賊心沒賊膽，說的就是他。

穆念青其實對歡場沒什麼興趣。他來這里，主要是為了逗蘇戚。

誰讓這小子最近態度疏遠，不似以前熱絡？

他要挽回做大哥的尊嚴！

然而天不遂人愿。穆念青瞟一眼神淡定的蘇戚，心格外失。這種失，讓他甚至沒注意臺上究竟表演了什麼。

一個容貌的清倌踩著輕盈的腳步上來獻舞。可能是第一次面，的作有些拘謹，底下的人立刻此起彼伏地哄笑起來。

思夢樓常年打著風雅名號，但再風雅，也不是書院墨齋。客人們酒酣耳熱，調笑的話便骨鄙，刺得清倌臉漲紅，幾滴。

“別跳了，媽媽趕出來報個價！”

“腰段不也沒關系嘛，多練練就好了……”

話里的練練，自然不單指舞技。清倌著手指站在臺上，神茫然無措，像一只被扔到群里的綿羊。

蘇戚聽著周圍人的下流話，突然站起來，輕巧躍上臺，牽起清倌的手。

“走吧，跟我下去。”

清倌著面前好看干凈的公子，脖子耳朵也紅了個遍。咬著，聲音細如蚊鳴：“公子，我不能走……”

蘇戚微微歪頭，疑發問：“為什麼？”

底下客人笑著嚷道：“小孩，快滾下來！思夢樓有規矩，想讓哪位姑娘陪你，得出價，價高者得——”

“哦。”蘇戚扯起一邊角，出個格外肆意的笑容，“那不用，你們沒我有錢。”

“……”

在座客人集啞然。

不知是誰認出了的份，一聲驚呼：“是蘇戚！”

太仆之子，京中紈绔。

其父位列九卿，家中錢財萬貫。

即便人們私下酸溜溜嘲笑太仆是個養馬的，也無法否認蘇家的份和地位。

要搶人，還真搶不過。

蘇戚醉得厲害，拉著清倌也不走臺階，直接把人抱起來，輕輕松松落地。穆念青看得目瞪口呆，直到蘇戚消失在二樓口，他才緩緩吐出一句臟話。

這他娘的……是誰啊？

穆念青過于震驚，然而沒等他理清思緒，更刺激的事發生了。

穆大將軍手底下的兵突然闖進來，直接用麻繩捆了穆念青，風風火火遣送回家。手段極其暴，現場特別慘烈。

二樓偏西的雅間，面容冷峻的男人挪開視線，不再看大堂況。旁邊一個臉帶刀疤的隨侍關上窗戶，心復雜地開口。

“大人，我說過，蘇戚此人品下乘，不堪親近。”

坐回桌前的男人沒說話，目沉沉。另一側靠墻的窗戶依舊半開，能看到思夢樓后的庭院。不同于前面的熱鬧，院子里清冷寂寥，只在屋檐上掛著幾盞紅燈籠。

一位白發老嫗，正佝僂著子，在院中池塘邊浣洗。

隨侍接著說：“就算他會下棋，也當不得大人的棋友。更別提蘇戚還有斷袖之癖。”

“斷荊。”男人淡淡看了他一眼，“收聲。”

隔壁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有人進到屋子里。怯的音喊了聲蘇公子，那調調，簡直能掐出水來。

“蘇公子熱麼？奴家幫您寬。”

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跟著叮呤咣啷一陣響，桌凳被撞翻了。

薛景寒垂眸，眼中泛起冷意。他的臉經過易容，五朗深邃，無一不鋒利。往常看似淺淡的不豫，便顯得更加強烈。

被迫聽墻角的斷荊，神也有點繃不住。

今晚他倆改換容來思夢樓，沒曾想遇見蘇戚。蘇小公子又喝酒又搶人，為清倌一擲千金。

而不久之前，蘇戚剛表示了要和薛景寒“斷袖”的意愿。

荒！

斷荊腹誹，想想方才大堂的形，又罵了句妖孽。

招蜂引蝶！

墻壁很薄。薛景寒和斷荊的耳力都不錯，輕易聽清了那邊的對話。

“蘇公子嫌棄奴家麼？”這個是委委屈屈的清倌。

“不是。你很好。”蘇戚的聲音溫似水，容卻十分直白。“但我喜歡薛景寒那樣的。”

隔壁端坐的薛景寒：“……”

斷荊拳頭得嘎吱響，低嗓音怒道：“大人，蘇小兒賊心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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