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品味民間疾苦

李青再次出發了。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次，沒有什麼功利心，也不是為了遊玩而遊玩，純屬驗大明民。

就他一個人，也輕鬆，心也輕鬆。

夏日炎炎，李青卻是心清爽，步履輕快……

一路向南……

看玉米地，聞稻花香，品味大明鄉土人。

沒有騎馬，沒有乘船，李青就靠一雙，也不刻意趕路，走走，看看，聽聽……

跟田間老漢地頭閑聊，與半大孩子下水魚，聽洗婦人河邊家長里短……驗人間百態。

李青長得好看，說話也好聽，怎麼看都不像壞人，且還多金，一出手就是數十銅板。

這樣的李青，自然招人稀罕，無論男老。

遇上不平事，李青便以溫和的方式平不平，遇上悲苦人家，李青便稍微救濟一下。

窮鄉僻壤的地方，幾兩銀子便能讓一戶人家大大上一口氣，甚至能挽救一個家庭。

上次與唐伯虎去的都是頂級富庶之地，這次見到的卻都是底層百姓的生活百態。

李青沒有再看到的婦人，沒有再看到年輕男追趕流，更沒有看到中老年人遛鳥、聽戲的悠閑。

有的只是婦人洗、做飯、帶娃，有的只是男人面朝黃土背朝天……

下到十來歲大的孩子，就開始從事力所能及的生產，以為家庭減輕負擔；上到耄耋老人挑水、澆菜，劈柴……

青壯作為家中的頂樑柱，就更不必多說。

越是窮的人家，娃嫁人就越早，花一樣的年紀就為人婦、為人母，沒有相夫教子的浪費，有的只是勞和艱辛。

每個人都好似上的發條，不斷釋著『衝勁兒』，不知疲累……

汗乾衫爛，沒有盈餘。

他們很苦。

可他們不覺得，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

他們習慣了……

甚至，他們很滿足這樣的生活。

能吃飽飯，能讓父母妻兒吃飽飯，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沒有怨天尤人。

他們態度都很積極。

一顆糖果，一件布裳，一頓餃子……就能讓他們開心起來。

李青心中五味雜陳。

就這，還是大明百餘年的國力上升，真不敢相信，大明之前的元朝，百姓過的又是怎樣的生活。

當然了，這其中也有比較富庶的城鎮，可大多數還是在貧苦狀態，不至於肚子，可也僅限於能吃上飯。

李青逐漸收斂上的富貴之氣，換上了布衫，越來越不講究，越來越像一個窮游的道士。

經常的付十來個銅板，在農戶人家吃飯，這點錢不至於讓人家改善伙食，基本農戶吃什麼，李青吃什麼。

飯菜怎麼說呢……只能說能吃。

這期間，李青發現了一個被百姓喜的調味品——辣椒。

無論男老，都很喜歡拿辣椒做調味品，這很讓他詫異。

這日，李青在一戶人家吃過飯之後，又給了小孩幾個銅板讓他去買糖，孩子開心了，老人也開心。

李青趁機與那家中老人閑聊。

「老伯，你們這裡人似乎很喜歡吃辣啊？」

李青方言不太標準，連續重複了兩遍，對方才聽懂。

老人出稀疏的門牙，咧一笑：「莊稼人嘛，都這樣。啥高產種啥，種啥吃啥，吃多了，就膩歪了，小傢伙兒饞，家裡又買不起，就只能吃辣了。」

李青撓撓頭，搞不懂兩者之間有何關聯。

老人見他納悶兒，笑著解釋：「一口辣椒下去，辣的人直流口水，吃東西就爽利多了。這時間長了啊，沒點辣椒還真沒啥胃口，別說小孩兒，大人也一樣，習慣了就改不掉嘍，要說，這辣椒可是好東西嘞……」

李青呆了呆，心尖兒泛酸。

平復了下緒，他問：「家裡不缺糧食吧？」

「不缺，不缺，都能吃飽。」老人樂呵呵道，「那永樂豆子，宣德地瓜曬乾了，磨，別讓了霉了，能放個一兩年，只要沒病沒災的，便是上個旱澇，咬咬牙也能過去。」

老人年紀大了，做不了重活，兒子、兒媳都下地了，平日就在家照看孫子，難得有個說話的，很是健談。

「老漢年輕那會兒，跟著村東頭的老李頭去縣衙修房子，聽縣老爺說，這東西以前咱大明還沒有，是太宗爺命一個三寶的太監，給帶回咱大明的，還有那永樂豆子，宣德地瓜，都是那太監給帶回來的呢……都是好東西啊，家裡有糧食，就特別踏實……」

「好東西，好東西。」李青連聲附和，問，「種的是自家地嗎？」

這話似是到了老人的傷心，哀嘆道：「不是了啊，年輕那會兒要強，想著多干點，讓日子好過點，哪想……唉，一場大病就啥都沒了。現在種的是周地主家的地，每年都要給人家租子，唉，悔啊。」

李青不知如何安。

還好，老人卻很快走了出來，很快又是笑呵呵的模樣，「好在我這泥瓦匠的手藝，兒子給學的個十，農活不忙時，幫著人家修修房子什麼的，也能賺幾個大錢，日子也還過得去，以後啊，孫子娶還能得上媳婦兒。」

李青笑著說：「不僅能娶上媳婦兒，興許到他兒子時，還能認字讀書呢。」

「讀書啊？」老人呢喃了一遍，隨即苦笑搖頭，「不敢想，不敢想……」

你不敢想，未來你孫子會敢想的……李青突然想起了什麼，問：「老伯今年高壽啊？」

李青有些奇怪，按理說，這邊人家都早，老人這個年齡重孫子都該有了，不該孫子才這麼大點。

不過，老人很快就給李青解了。

「五十二嘍。」老人嘆道，「我這個年齡，好多都做太爺爺了，沒法子啊，前幾個娃子折了，中途我又病了一場，幺兒家就晚些……」

「五十……」李青有些震驚。

看老人面相，怎麼也是奔古稀之年去的人了。

哪想，才剛過知天命的年紀。

李青心頭沉重。

這時，老人大孫子吃著糖回來，跟老人說糖有多甜，老人樂得合不攏，就跟他吃了一樣，爺孫歡樂融融。

見狀，李青便提出告辭。

走之前，李青拉著老人走到一邊，從懷裡取出一個大銀錠，予他，說，「這個留給你孫子娶媳婦兒。」

老人眼睛瞪得老大，他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大的銀子，這麼好的銀子。

想推辭，卻又捨不得，便向李青下跪。

李青扶住他，笑著說道：「我一窮游道士，不是很需要錢財這些外之，無需如此。」

「晚上得留下再吃一頓，老漢這就去殺。」老人拉著李青的手，幾乎老淚縱橫。

足足十兩銀子，多年才能攢夠啊？

「不用了，我還要去其他地方。」李青輕輕掙開，微笑道，「好好生活，會越來越好的。」

言罷，便走。

老人想追出去，可手裡的銀子不知該往哪兒放，好似放哪兒都不安全，都會丟一樣，

這一耽擱，李青便出了院子，等他追出院門，李青已不見蹤影……

老人著一方向，一自以為李青離去的方向，蒼老的手死死攥著懷中邦邦的銀子，彎了半輩子的腰，這一刻，腰桿邦邦。

似乎，真的敢想一想，到了孫子的兒子那會兒，可以讀書認字了呢。

想著，他老淚縱橫，裡不知念叨著什麼……

~

李青繼續一路往南，繼續之前的節奏，品味民間疾苦，平不平事，遇上太困難的人家，捎帶手拉一把。

李青散財有度，最多也就是十兩，一般都是二三兩銀子的散財。

可就是這麼一點點小錢，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一戶人家的命運。

一直以來，李青都是著眼於大局，雖知道大明大多百姓，才只能吃飽飯，日子仍然艱苦，可當他真正味時，才知道『艱苦』二字的蒼白。

不由得，他又想起了史書上的另一個辭彙——殍千里！

那又該是怎樣的慘烈？

李青不敢想象。

兩相對比，李青頗覺慶幸，慶幸這個辭彙沒有在大明出現。

雖然大明百餘年的上升期間，大多數的財富被層層遞減式的瓜分，可仍是作用到了底層百姓。

至，眼下的大明百姓，縱向對比之下，已然是最好的了。

未來，李青相信還會更好。

糧食的問題不再是嚴重威脅，工商業持續推進的福利，遲早會大範圍作用到百姓上。

或許依舊不多，卻能再提高一下百姓的生活。

如此想著，李青心頭的沉重減輕了許多。

它還不夠好，遠遠不夠，可它還在往好的一面發展，這就夠了。

至於能到什麼程度，李青不敢保證，也不敢定下什麼宏偉目標，不過，今日好一點，明日再好一點，就很好。

儘管那個璀璨盛世依舊遙不可及……

秋來，秋深，冬來……

氣候在一點點變冷，李青在一步步往南，反而沒有太多的氣溫……

他走的不快，甚至有些慢，直到臨近過年，他才走到了大明版圖的極南之地——海.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