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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八。思兔
霍青行和阮妤踏上了去涼州的路。
這一天本該是他們在親朋好友見證下親的日子,而今,他們卻在眾人的注視下,登上馬車離開了長安。風揚起煙羅做得車簾,阮妤坐在馬車裡看著依舊站在巷子中遙他們的阮父等人,離得還不算遠,能夠清晰地看到他們臉上的擔憂和忍。
知道他們不放心,阮妤心裡也不好,卻還是笑著朝他們揚了揚手,仿佛自己只是和霍青行出去玩一趟,很快就會回來。
等到馬車啟程,人影越來越小,才收回手,任霍青行落下車簾,遮擋住了外頭的景。
霍青行看著眼下的青黑,長眉微蹙,攬住的肩膀說,「睡一覺吧。」
阮妤微微頜首。
昨夜算得上是一夜未睡,心裡摻著事,睡不著,唯一慶幸的是長安這裡的布置一切都好,爹娘有哥哥,酒樓有阿,即使真有什麼事,祖母、莊相他們也會照看著。 (5,0);
如今邊有霍青行陪著,阮妤心中雖然憂慮依舊不減,但到底懸著的心還是輕鬆了許多,他挽著霍青行的胳膊,頭枕在他肩膀上,隨著馬車一晃一晃還真睡著了。
……
而此時阮家門前。
阮庭之看著越行越遠的馬車,手握了又松,鬆了又握,幾番猶豫之後,猛地回頭看向阮父阮母,「爹,娘……」
話還沒說完,阮父就接過話,「去吧。」
阮庭之一愣,似沒反應過來,阮母便抹著眼淚和他說,「我們知道你待不住,昨夜你爹已經讓我給你收拾好了包袱。」正要回屋拿,譚就抱著一個包袱走了出來。
「你們……」
「難不我們不讓你去,你就不去了?」阮父沒好氣地說道,「你是什麼脾氣,我和你娘早就知道了,總歸這次還算乖覺,知道要與我們先說一聲。」
「去吧。」
短短一句後,阮父看向遠方,那裡早就沒了馬車,他背著手肅著臉,上的藍袍被風吹起,發出獵獵聲響,明明還是明夏日,他的聲音卻仿佛裹了一層秋日的肅殺,沉沉的,「把你妹妹和小行平平安安帶回來。」(5,0);
阮庭之攥手,啞著嗓音應了一聲好。
他不再說話,只是從譚手中接過包袱,看著譚善費力牽著馬匹出來,連忙上前接過韁繩,而後他看著眼前這一群人,兩片一張一合,終是什麼都沒說,只跟譚待一句,「勞煩你照顧了。」
譚眼圈也有些紅,不知道是一夜沒睡,還是擔心他和阮妤,但聽到這話還是立刻答道:「阮大哥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伯父伯母的。」
阮庭之放了心,便不再耽擱,只最後看了他們一眼便翻上馬。
狹長的巷子很快就沒了他的蹤影,阮父沉默看著,等瞧不見了才偏頭朝邊的妻子說,「進去吧,你昨天也一晚上沒睡好,回去補個覺。」
「我怎麼睡得著。」阮母紅著眼,接連送走三個孩子,涼州路途遙遠,這差事又危險,怎麼放得下心?
阮父也擔心,可他到底還是一家之主,孩子不在了,他就得做好表率撐起這個家,即使再放心不下也不能表出來,免得更添他們的煩憂。(5,0);
他就這樣遙遠方,聲音又低又沉,「你要相信他們,他們都不是無能之輩,一定能平平安安回來。」
阮母抬眸,看到他眼中的堅定,囁嚅一番,終是點了頭。
……
阮庭之出了巷子,沒有去追阮妤和霍青行,而是直接驅馬去了忠義王府。
王府門前,徐之恆一黑勁服高坐馬背,後是柳風等十幾個親衛,看到阮庭之出現,他沒有多問,仿佛知道他會來一般,只淡淡說了句,「走吧。」
而後率先驅馬離開。
塵埃被馬蹄揚起,飄散在半空之中,十幾個人先後向城門外駛去。
等醒來,已經出了城。
阮妤還未睜開眼睛就聽到一陣低的聲音,子剛一,霍青行就發現了,「醒了?」
「嗯。」
阮妤迷迷瞪瞪睜開眼,仍舊靠著他的肩膀不肯起來,「到哪了?」
聽他說已到城外的十里亭了,也沒有多說什麼,只看著馬車外蕭常言又止的模樣才坐直子問,「怎麼了?」剛睡醒,的聲音有些啞。(5,0);
蕭常看了一眼阮妤,又去看霍青行,神有些踟躇。
霍青行揮手讓蕭常退下,等車簾落下,他給阮妤倒了一盞茶,慢慢說道:「阮夫人跟在後頭。」
阮妤蹙眉,掀起車簾往後頭一看,果然瞧見一輛馬車,不遠不近跟著。
霍青行知不喜歡徐氏,也擔心這一路危險,徐氏跟著他們出事,便又問,「要讓蕭常把請回去嗎?」
阮妤看了許久才摔下簾子,嗓音冷冷的,「……不用。」
「是去尋兒的,何況這路又不是我們開的,想去就去,與我們何干。」到底心裡煩悶,接過茶後又說了一句,「讓離我們遠點,別壞了我們的計劃。」
霍青行抬手了的頭,沒說什麼,只應了「好」。
沒一會蕭常就應了吩咐去後頭傳話了,又過了一會,本來遠遠跟著的馬車又離他們遠了好幾丈。
……
長安和涼州的距離,馬不停蹄趕車的話只需十日。(5,0);
當初阮雲舒的消息這麼遲才傳過來,不過是因為一路躲躲藏藏不肯面,又分了好幾批人馬迷他們的視線……這次他們是奉皇命而去,路上自然沒怎麼停,只在路過驛站的時候稍坐休息,請人換馬和準備吃的。
從六月上旬出發,到涼州的時候已是下旬。
路上的風景也是變了又變,離涼州越近,景致也就變得越來越差,原本他們從長安過來,路上還能看到不花草樹木,可到涼州,目之所及只有漫無邊際的黃沙以及延綿而的一個個沙丘,戈壁荒漠,沒有一生機。
天氣也變得越來越奇怪,早晚冷的需要穿上襖子才能前行,中午又熱的恨不得泡進冰水裡。
此時正值一日之中最熱的時候,阮妤臉上蒙著路過集市時買的紗巾,只出一雙清明亮的眼睛,掀起車簾往外看去,涼州就在不遠。烈日炎炎,風沙也很大,剛掀起車簾就覺得一熱浪朝迎面撲來,可卻不肯放下車簾,依舊執拗地看著不遠的城門。
即使還有一段距離,但仿佛已經能看到站在那兒的士兵。(5,0);
跟霍青行雖皇命而來,但絕對不會被善待,只怕進了城,他們一行人就會被關押起來……「怕嗎?」耳邊傳來霍青行的聲音。
阮妤回頭,看著他的眼睛,輕聲,「怕。」
沒有瞞自己心中的怯意,從前不怕是因為死過一次,並不覺得死亡有多可怕,可醒來的時間越長,就越不想死,有家人有好友,還有霍青行,還有許多沒做完的事,怎麼捨得死?
可因為他在邊,這一份害怕也就沒那麼強烈了。
放下車簾握住霍青行的手,紗巾下的臉上浮現一個明的笑容,「但我知道我們不會有事的。」
無論是霍青行這一路的布置,還是隨其後的徐之恆等人,都足以讓安心,他們唯一要做的,就是靜待時機。
霍青行抬手把攬到自己懷裡,帶著溫熱的在的額頭,他在的耳旁說,「別怕,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阮妤心中的那些擔憂就那麼一散而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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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嗯了一聲,也抬手抱住了他,依偎在他懷裡。
很快。
馬車就停了下來。
如他們來時設想的那般,剛進城門,他們就被一群士兵扣押了下來,城門口除了那些穿著盔甲的將士之外就沒有其他人了,有人拿走霍青行帶來的聖旨,有人拿著畫像比對他們的相貌,而後領頭的一個八字鬍將領一揮手,沉聲,「帶走!」
蕭常和蕭英見那些將士過來,胳膊繃想反抗,但看了阮妤和霍青行一眼,還是沉默地解下佩劍任由那些將士綁著他們離開。
阮妤和霍青行倒是沒有被綁。
晉王到底還顧忌著霍青行的份,不敢太過分,卻也被人蒙了眼睛。
眼前看不見的時候,阮妤的心就變得慌張起來,直到手被霍青行握住,聞到他上的淡淡竹香,如擂鼓一般的心才安定下來。被人推進馬車,似想到什麼回頭一看,可眼睛被擋著,什麼都看不到。
霍青行卻仿佛知道在擔心什麼,著嗓音安,「之前在集市的時候,我已讓蕭常給阮夫人傳話,沒跟來。」(5,0);
「我……」
阮妤想辯解,但紅一張一合,終是什麼都沒說。
兩人被綁著眼睛困在馬車裡,也不知道到了哪裡,只能憑著呼吸估量走了多久,約莫兩刻鐘後,他們被人從馬車上拖曳下來,阮妤趔趄一下,差點摔倒,被霍青行及時抬手扶住才站穩。
「沒事吧。」
「沒事。」阮妤搖了搖頭,不願在這個時候橫生枝節。
那拖曳他們的將士看不得他們這樣,剛要開罵,就見一張臉朝他這邊看了過來,那人穿著一普通的青服,淪落到這樣的地步,形也依舊拔,像萬里荒漠中的一青竹,眼睛上雖然被蒙著黑布,遮擋住一半的面貌,卻也依舊能看出他生得十分俊。
只是此時這位俊如天神一般的人抿著極淡的薄,仿佛能看到他一般看向他。
那無形的目像銳利的刀鋒,明明是在最炎熱的正午時分,將士卻覺得脊背發寒,一陣涼意從腳底心直竄到腦門,讓他竟不自覺往後退去。(5,0);
等反應過來,他的臉立刻變豬肝,像是不忿自己居然被這個階下囚嚇到,可剛才的畏懼還在心裡徘徊,幾番遲疑之下,只能外強中乾般怒道:「進去!」
卻是實在不敢再手推了。
「走吧。」霍青行沒理會將士,面向阮妤的方向,握住的手,牽著進去。
將士跟在他們後,等著看他們笑話,可這一男一一路走去,竟是一點事都沒出,要不是他瞧見了男人試探的腳步,還真以為那布沒用。
他只能繼續不忿跟在後面,裡沒忍住,著嗓音說了句,「……真邪門。」
走了一會,便有人把他們分開了。
「去吧,別怕。」霍青行握了握的手,低聲安。
阮妤輕輕嗯了一聲,被人領著繼續往前走,霍青行留在原地,跟著霍青行的將士本以為他會不滿會反抗,沒想到他什麼都沒做,只是看著那個人離開的方向,等聽不到腳步聲了,男人就低眉了自己的袖,即使淪落至此,他也依舊仿佛於自家後院之中閒庭信步一般,語氣淡淡地發話,「勞請領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