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自行車,他決定先去鄭老屁家,這家夥常年在家放賭,紅升鄉玩的這些人,都習慣去他家。
如果自己那個親爹不在他家,就去二虎家借臺自行車,再去小屯史桂香家。
十分鍾後,他敲響了鄭老屁家院門。
“誰呀?!”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周東北聽了出來,是鄭老屁!
“我,開門得了!”他說的含含糊糊。
這年代,農村耍個小錢兒不算啥,鄭老屁更沒當回事,聽這麽不客氣,也以為是人。
拉開院門,瘦瘦的鄭老屁就是一愣,“周家老二,找你爸?”
周東北客客氣氣,“鄭叔,我爸在嗎?”
“在,進屋!”
關好門,兩個人並肩往裏走。
“鄭叔,”周東北細聲細語,“您知道我家況,不能讓我爸再這麽玩下去了,一會兒我嚇唬嚇唬他,您可別生氣......”
“哦!”鄭老屁答應了一聲,一雙大眼珠子滴溜溜轉,人家孩子說的客氣,自己還能說啥?
又想起聽到的風言風語,幹笑兩聲,“行,總玩也不是個事兒,嗬嗬!”
周東北沒再說話。
在院子裏看,因為木窗裏釘著防寒塑料布,隻能看見屋裏影影倬倬都是人。
鄭老屁拉開房門,東西屋喧嘩著,聽不清個數來。
“這屋!”鄭老屁走在前麵,帶著他進了西屋。
周東北眉頭鎖,屋裏都是煙,嗆的人睜不開眼,還有一難聞的臭腳丫子味兒!
這讓他想起了幾年後的錄像廳,一模一樣的味道。
“老旺,”鄭老屁喊了起來,“你兒子喊你回家!”
屋裏安靜了一些,好多人著脖子瞅。
小屯的王木生坐在炕裏,見是周東北以後,趕快躲在了一個中年胖子後,趴在他耳邊嘀咕起來。
周東北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地桌後的周旺,他今天了一些頭油,小分頭油黑鋥亮,蒼蠅上去都得打。
他叼著煙,手裏拿著牌九,瞇著一隻眼正在看牌,聽鄭老屁喊自己的名字,才抬起頭。
周東北一大,手就把斧子了出來,所有人瞬間睜大了眼睛。
三步兩步來到桌前。
“噗!”
斧子砍在了桌子上,圍著桌子的幾個人嚇得都站了起來,牌九灑了一地,發出清脆的聲音。
周旺坐著沒敢,“吧嗒!”角的煙掉在了地上。
周東北立著濃眉,環顧一圈,沉聲道:“真是不好意思,打擾了!作為小輩,首先,我給各位叔叔大爺賠禮道歉!”
房間裏不是沒有脾氣衝、又打架鬥毆的人,可人家這孩子先是賠禮道歉,又有斧子在手,明顯是來找他爸的,和自己有啥關係?
所以,沒有一個人說話。
沒想到,接下來他的話可就不太客氣了。
“今天我來的目的,就是想和各位老爺們打個招呼,今後誰再和我爸耍錢,我就剁了誰的手!”
鄭老屁心疼地看著自己家桌子,心裏不住咒罵。
周旺臉煞白,又氣又怕,已經說不出話來,他媽說的對,一定是王木生那幾扁擔給他打出了問題,這就不是自己兒子,絕對不是!
周東北拔出了斧子,眉一挑:“回家!”
周旺傻了一樣,一不。
另一張桌的秦老三,手抹了一把頭上的汗,說:“老旺,回去吧!”
“是呀,”豆腐房的張大軍也說:“兒子也是為你好,回去得了!”
一兩個人說話,引得其他人也開始七八舌勸了起來。
周東北看著周旺,臉平靜。
炕頭盤坐著一個中年胖子,手裏拿著副小牌,說話有些難聽,“呦,真是反天了,兒子也能教訓老子了?!”
周東北聽的清清楚楚,扭頭看去,不由就是一笑。
好,自己正想殺給猴看,就有人跳了出來,這隻“”還!
屋裏一片安靜。
中年胖子斜著眼:“你瞅啥?”
周東北想起了一件很特別的事,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呼!”他拎著斧子,穿著鞋就跳上了火炕。
他沒有回複那句“我瞅你咋地”,而是直接開罵:“我草泥馬李大腦袋,你再說一句?!”
居高臨下,他看到了一臉青春痘的王木生。
呦,沒想到後麵還蹲了隻“猴子”。
“你罵誰呢?”李紅河是鄉供銷社主任,在鄉裏是絕對的牛人。
他當然知道自己這個綽號,可這麽多年了,除了鄉裏幾個虎老娘們自己子時敢這麽,其他人誰敢當麵喊出來?
周東北懶得搭理王木生,怒目圓睜,“艸你嗎,我就罵你了!”
李紅河一摔手裏的牌,仰起頭也罵了起來:“小崽子,給你慣出病來了吧?我艸......”
還沒等他罵完,冰涼的斧子已經抵在了他的脖子上,罵聲戛然而止。
後的王木生就是一哆嗦。
“罵!繼續罵!”周東北目兇。
鄭老屁慌了神,連忙勸:“東北,可別激,聽叔兒話,快,快放下斧子......”
李紅河不敢了,可沒閑著,翻了翻小眼睛,“有種你就......”
周東北沒廢話,手一用力。
“啊——”
李紅河殺豬般嚎起來,猩紅的鮮已經流了出來。
呼啦啦,東屋賭錢的那些人也都過來了。
鄉裏鄉親的,相互之間都認識,見是周旺兒子在發瘋,又想到那些傳言,沒人敢再說話。
周東北撇撇,大眼珠子一瞇:“和我號?你說我敢不敢?”
李紅河本來紅滿麵的大臉已經蒼白一片,他不知道破了多大的口子,可黏糊糊的順著脖子都流到了肚臍眼兒,哪裏還敢再放狠話。
“是不是琢磨著一會兒去報案?”
李紅河不說話。
周東北微微搖頭,“你不敢!”
房間裏開始有人竊竊私語起來,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說。
要知道,李紅河的家雖然搬到了紅升鄉,但人家是城裏人,是市商業局派下來的,他和鄉派出所那些人關係也很好,還治不了他一個小青年?
隻要今天他不敢殺人,用不上半夜,一準兒得被抓進去!
李紅河平時牛著呢,周旺在他眼裏屁都不是,要不是賭友的話,見麵可能都懶得打聲招呼,今天又在這麽多人麵前出了醜,怎麽可能忍氣吞聲!
李紅河眼珠子通紅,瞪著他。
周東北彎腰低頭,先是斜瞥了一眼王木生,嗬斥道:“滾遠點!”
王木生低著頭,一聲不吭往後了。
他這才用極低的聲音,在李紅河耳邊說了一句話......
就一句話!
再看李紅河,先是眼睛猛的一睜,隨後就出了驚恐的表,胖臉上兩個大眼袋都忍不住抖起來。
周東北嘿嘿一笑,收起了斧子。
見斧刃上沾了,隨手就抹在了王木生的黃軍襖上,所有人都是一頭霧水。
他開棉大,將斧子在後腰,幾步跳下了炕。
隨後看著鄭老屁出了微笑,“鄭叔兒,不好意思了,改天請您喝酒!”
“啊?好好好!”鄭老屁懵了,印象中老旺的兒子走路邊,蔫頭蔫腦,沒這麽混不吝,這是真瘋了?
“各位叔叔大爺,”周東北看著滿屋三四十人,“醜話我已經說過了......!”
所有人麵麵相覷,都不敢說話。
鄭老屁把煙笸籮遞給了李紅河,李紅河抓起一把煙葉就呼在了脖子上,疼的齜牙咧。
“我再說一次,從今往後,誰再和我爸耍錢,就別怪我砍了他的手!”
說完,看向了周旺,“回家!”
周旺了,看見兒子在這麽多人麵前如此威風,也不知道是開心,還是鬱悶,稀裏糊塗地跟著他出了鄭老屁家。
爺倆一路沒話。
周旺很好奇兒子在李大腦袋耳邊說了啥,好幾次想問,又都憋了回去。
進了院子,周東北上院門,直接就回了自己屋。
周旺著黑兒進了東屋,趙玉芳已經躺下了,聽他回來也沒出聲。
了棉襖棉,鑽進炕頭的熱被窩,周旺頭枕著胳膊琢磨了好一會兒,輕聲問:“孩兒他媽?孩兒他媽?睡了嗎?”
趙玉芳還是沒吭聲,隻是翻了個,背對著他。
“你說,老二是不是撞著啥了?”
趙玉芳“呼”的一下坐了起來,嚇了周旺一跳。
“你發現什麽了?”
周旺就知道沒睡,“我總覺、覺老二像換了個人似的,你明天去國祥家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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