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們這裡最近幾天天氣都不好,過中午常常下大雷雨,你要不別開車了,乘車或飛機吧。”
“欸,那有什麼,哪可能隻挑天氣好的時候出門啊。”
“可是……”
“別想太多,我已經準備上高速了,晚點見。”
“……嗯,晚點見。”
厲珉把電話掛斷。
他坐在宿舍裡面,抬眸看了眼窗外烏雲滿布的天空。
等等大概又要下雨了。
“我沒有等到哥哥。”
“那天,因為雨勢太大,環山高速公路上起了濃霧,路面,能見度又低,我哥哥他……”
厲珉把臉埋進掌心。
那是他人生中最為黑暗的一天。
“是我的錯,是我害了哥哥。”
青年語帶哽咽。
哪怕看不到正臉,也能猜出他現在的表。
薛薛就這樣靜靜地注視著厲珉。
風扇持續運轉,發出的細微響就像是大腳踩過落葉的窸窣聲,是只有他們兩人在場的餐廳中,讓人無法忽略的噪聲。
心緒也因此變得糟糟的。
“如果不是我……”他喃喃道:“如果不是我……”
“那怎麼能怪你呢?”驀地,薛薛開口。“厲珉,你真覺得是自己的錯嗎?”
厲珉緩慢又僵地抬起頭,像是快要壞掉的提線木偶。
薛薛看著,覺似有人拿細針往自己的心尖扎了一下。
又酸、又疼。
深呼吸,下緒的湧。
“那是意外。”說。“一場讓人憾的意外。”
怎麼不是呢?
環山高速公路地形影響,本來就是容易發生事故的地點,再加上秋天氣候不穩定,午後只要雨勢一大就很容易飄起大片濃霧彌漫山頭,影響用路人的安全。
沒有人希發生憾,但,有時候卻是莫可奈何。
“厲珉,你哥哥一定也不希你因此責怪自己的。”
的確。
厲雍在意識殘存的時候,還撈過自己沒有摔壞的手機,給厲珉發了一條語音。
“沒事的。”
虛弱到幾乎分辨不出來的氣音,讓厲珉在收到的瞬間心中便閃過了不好的預。
他立刻打給厲雍卻無人接聽。
厲珉不放棄,繼續打。
半個小時後,他收到了來自醫院的電話。
開接聽鍵的時候,厲珉因為雙手不停地抖,手機好幾次掉到了床上。
電話另一頭的人說的話分開一個字一個字他都明白,但組合在一起卻了無意義的符號,裹著炸彈,在厲珉耳邊轟出巨大的回聲。
唯獨最後兩個字聽得特別清楚。
“節哀。”
他慌不擇路地趕到醫院,見了厲雍最後一面。
那張平常總是帶著溫和笑意的臉龐,再無一生機。
但厲珉又覺得,厲雍好像只是睡著了一樣。
“哥……”厲珉吸了吸鼻子,無力地攀附著病床邊的欄桿藉以支撐。“別睡了啊……你醒醒……這並不好笑……你趕快醒醒啊……”
他不停地眨眼睛。
眼淚像是從失控的水龍頭裡流出來的,過厲珉的五。
串、片。
急診室外已經聚集了大批人,多是這次車禍遇難者的家屬。
崩潰的質問、哀傷的啜泣、低聲的安,所有聲音全在一團,堵住了厲珉的耳朵。
醫院的白熾燈亮得不可思議,伴著冷空氣打在皮上,好像黏出一層無形的,把他整個人捆在原地,彈不得。
厲珉的眼前變了怪陸離的世界。
他覺得自己已經被分兩半。
會清醒過來,是因為一掌。
剎那間,天旋地轉。
清脆的響聲,彷佛給周遭按下了停止鍵。
“姐!妳冷靜點!這裡是醫院啊!”
“冷靜?要我怎麼冷靜!”歇斯底裡的怒吼為劃破迷霧的一束。“為什麼我的兒子會躺在這裡?為什麼!你說啊!厲珉!你這個掃把星!”
厲珉後知後覺地到痛意。
因為維持同一個姿勢太久而僵的右手以不自然的角度抬起,直到掌心及迅速腫起的右臉。
熱辣辣的,意味著他還活著。
但為什麼他還活著,哥哥卻死了呢?
“因為你哥哥希你活下去。”
薛薛的聲音落在耳畔,厲珉眨了眨眼。
不知何時,薛薛從他對面的座位換到了旁邊。
悉的香氣將躁一點一點平。
“沒有人希發生這樣的事,但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們也只能勇敢去面對。”
薛薛靠近厲珉,接著,抱住他。
不是很用力,卻足以讓人安心。
“你哥哥,一定也不想你因此責怪自己的。”
“他是很好的人,你活著,他便活著,只是以另外一種方式存在而已。”
“因為你會一直記得他,記得他的好,並因此讓自己過得更好,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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