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掙紮了幾番，最後還是給李素使了個眼神，然後說道：“不勝酒力，且去更。”

“來人吶，伺候世叔更！”甄儼有眼，連忙努努，示意家中兩名婢去服侍劉備。

“誒，不可不可！”劉備連忙推阻。

李素見狀，上前扶著劉備去廁所，低聲問：“兄為何不依計行事？”

“唉，喝多了容易說真話，那些要錢要糧的話，不好意思說出口啊！”劉備拍了拍李素的手，愧地低聲回答。

李素也是無語：“那就假借酒醉昏睡，我來開口吧。”

“有勞賢弟了！”劉備要臉，這種厚臉皮的活隻好找賣皮子的李素解決。

然後，劉備上完廁所回來又喝了兩杯，就假裝呼呼大睡。

李素見狀，清了清嗓子：“甄賢弟待客真是殷勤，玄德兄醉了，有些話他冇來得及說，還是我代勞吧。”

甄儼眉一挑，已經做好了出點的準備。

看來這位李兄，短短幾天，就比當初更劉縣尉信任了，幾乎已經是乾臟活的代理人。

“不瞞賢弟說，玄德公是至孝之人，且重然諾。他早年喪父，是叔父出錢供他遊學京師、擺大儒盧植為師。如今張純作，流竄幽州、禍害涿郡。然他為冀州屬，無法回鄉效力。

因此，玄德公先為朝廷儘忠、替賈刺史進京通稟反。而後便棄歸鄉、募集鄉勇保境安民，北卻張純、西拒黑山，護涿郡百姓安寧。但募兵自保所需錢糧頗多，還想向甄兄借用一二！”

李素洋洋灑灑，慷慨陳詞，把他和劉備的計謀中、可以拿來說的部分，都說了一遍。

當然了，那些不能說的部分，比如“棄也是為了將來更好的做、被朝廷更加重視地征辟、棄期間要如何宣傳造勢”……

那就冇必要說了。這種東西乾臟活的人心裡知道就好，說出來有損劉備的聲譽。

甄儼也懂場規矩，自己很快腦補出來了。

他立刻秒懂，而後心生佩服：這劉縣尉，刷孝義之名的格局，果然別緻啊，幾乎可與東萊劉正禮相提並論！

咱這種“老爹死了多給點陪葬、老爹白事期間對客人尊重一點、急公好義有求必應”之類的基本作，跟劉縣尉的借勢大手筆一比，簡直就是小兒科啊！

不用說，劉縣尉這個大招放完，絕對孝義之名佈於天下！

說不定，還能攪起各方勢力，各為己利、利用這個事件炒作呢！

想明白因果，甄儼非常上道地直接問：“不知需要多？”

李素作勢了並不存在的鬍渣子：“某不曾經商，也不懂軍需耗費。隻是曾聽兄說過，三年前他募集鄉勇討伐黃巾時，張世平、蘇雙兩位恩人，送了他良馬五十匹、鑌鐵千斤，錢糧若乾，當時總得值錢五百萬吧。這次張純之……”

“那便贈劉縣尉一千萬錢助軍，也不用說借了。”甄儼立刻做了決斷。

李素暗暗點頭，覺得對方的開價中正平和，非常上道。

曆史上，劉備就拿過兩筆富商讚助，一筆就是剛纔提到的、討黃巾時的天使。

第二筆，就是後來在徐州，被袁和呂布夾擊襲、丟了下邳逃到廣陵。東海郡鉅富糜竺給了他兩千萬、仆僮兩千人，讓劉備重新組織起部隊。

現在甄儼這筆錢，規模剛好介於蘇雙和糜竺之間，也很符合劉備現在的地位。

你事之後能當縣級，彆人纔會投你五百萬。

事能當郡級，就投一千萬。

事能當徐州牧，糜竺才投兩千萬。

不是甄家給不起更多的錢，而是劉備現在的級彆，隻適合拿這麼多。

a融資就給bc的錢，那不是好事，有可能會揠苗助長，也有可能在估值低位就讓出太多份、提前欠了太多人。

馬雲當年港第一次上市，融錢融多了還知道讓蔡重信先去存掉17億元呢。

“如此，就多謝甄賢弟盛意了。”李素抱拳謝禮，然後給旁邊的王縣令使了個眼。

王縣令知道甄儼跟李素有骯臟易要談，非常上道地也假借醉酒更起離席。

“咳咳，”李素清了清嗓子，“此番張純出事之後，中山相之位空缺，朝廷一時也不及任命，肯定是賈刺史表誰就是誰了。玄德兄雖不能左右賈刺史決策，但我等此次掀了整箇中山場的檯麵，新來的府君無論是誰，為了安人心，我看今年本郡的孝廉指標，賢弟應該爭取一下。”

甄儼聞言，瞬間大喜。

其實吧，以甄家的勢力，就算冇有場上外援幫襯，多等幾年也是能舉到孝廉的，早晚而已。但是現在能藉著今年的局，中取利，那就最好不過了。

漢製地各郡凡人口滿20萬稅齡男丁的，歲舉孝廉一人。不滿20萬但超過10萬的，兩年舉一人，10萬都不滿的三年舉一人。

中山在冀州算是中等偏小的郡，冇到40萬男丁，所以每年隻能舉1個。最大的郡是後來袁紹當過太守的渤海郡，有70萬戶、近300萬人口，稅齡男丁也遠超120萬，但每年也隻能舉6個孝廉——因為法律上寫死了無論人口再多，120萬舉6人就封頂了。

所以渤海郡纔是漢末第一大高考地獄難度郡。

另外，東漢後期因為邊患加重，為了鼓勵國防，所以給予北部邊防的幽、並、涼三州額外優惠，舉孝廉所需的戶口指標減半，跟後世的邊防窮困省份給高考優惠差不多。

這也是李素之前建議劉備棄回涿郡老家剿賊救叔的重要理由之一：因為中山屬於冀州，是地郡，冇有錄取率翻倍的優惠。

而過了一條易水之隔，到了涿郡，那就屬於幽州，屬於優惠地區，這就等於讓劉備當了一次孝廉的高考移民。

當然嚴格來說劉備也不算高考移民，因為他本來就是原籍涿郡，是當地人。他隻能算“到了大城市當北漂打工求學，但始終堅持不放棄值錢的原籍農村戶口，舉前回原籍”。

扯得有點遠，幽州的優惠跟甄家冇屁關係，他們還是得按土生土長的冀州競爭率來混。

競爭激烈，考慮到孝廉後普遍被授三百到六百石的職，所以各地孝廉的均價，都是要給太守四百萬錢的。

可往年就算你想給錢，也還得排隊，張純那兒那麼多關係戶，都是四百萬四百萬提前拍好了，甄儼太年輕，也不進去。

等不及的人，那就隻能直接四百萬買個小，但那就冇有孝廉的出了，名聲不好。

李素現在卻是藉著把張純徹底掀桌子掀了，那些在張純那邊花過定金掛過號的關係戶也就不存在了。

搖號作廢，重新排隊。

新太守要謝劉備和李素，還要考慮賈琮的態度，往後那些年可以自主，但新來第一年，總的給點麵子吧？

把這裡麵的彎彎繞琢磨明白後，甄儼徹底心服口服：“李兄，到時候新府君上任，該多還是多，錢糧自然有我們自行置，您能幫我們個隊，已經是深厚意了。那一千萬助軍錢糧，你們儘管支用不必客氣。

另外，其實我們這裡還有好幾筆軍需資，之前……也是有人給了一些定金，讓我等纔買的。但是冇來提貨，不如咱折得便宜些，到時候直接理給劉縣尉、助他保護鄉親吧。”

李素眼神一瞇，連忙追問詳。

甄儼也有些尷尬，低聲晦地解釋了一番，但言語中毫不落把柄。

李素便知道，這批貨，可能是反賊張純為了舉事、托其他人出麵扮演皮包公司買的。

最終用途，應該是經過一番擺賬過橋、關聯易的掩飾，還會流到張純手上。

隻不過，張純出事了，所以給了定金來不及提貨，甄家白賺了一個定金。

既然甄家這麼合作，李素也不會非要究問底把話挑明，那樣雙方麵子上就不好看了。

說難聽點，真把甄家認定“從賊”，哪怕公事公辦抄家了，錢也到不了李素和劉備手上啊！

還不如現在拿一千萬助軍捐納、再買便宜軍需資呢。

“，跟甄賢弟這樣的聰明人說話，就是爽快。”李素端起青銅酒爵，跟甄儼皆大歡喜地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