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林嵩林嵩與林老夫人並不住在一，林嵩偶而還有一些場上的際應酬，而林老夫人喜靜，所以就在林嵩的靜思閣旁邊單獨辟了一個寧聽院居住。

宋稚說今日是同外祖父先約定好的，所以一定要林氏和宋令先來拜見林嵩纔可以。林氏雖有顧慮，但到底還是架不住兒撒，一家三口便在靜思閣的大廳裡候著。

「外祖父。」林嵩剛一踏進門，就聽見宋稚了了他一聲。雖然還綳著個臉，但還是手了宋稚的發頂。

林嵩雖然滿頭灰白，連眉和鬍子都白了一半，但是神矍鑠，板朗，一雙眼雖被鬆弛的皮沒了什麼餘地，但是暗含，人不敢小覷。

他如一隻年老但依舊在位的獅王巡視領地一樣，在屋掃視一圈，目到宋令兩夫婦時，冷冷的移開。

「爹。」林氏許久未見林嵩，神頗為侷促。

「嶽父大人。」宋令的姿態倒是自然很多，但是聲音又冷又，一點人味都沒有。

林嵩本以為隻是宋稚想來和老妻吃頓飯罷了，倒是沒想到他們倆也會來，故而隻是『哼』了一聲，權當做打過招呼了。

「外祖父。」宋稚將葯囊藏在後，像隻小鴨子似得走到林嵩跟前。「稚兒有東西要送給你。」

「哦？是什麼？」林嵩位極人臣，若是把那些想給他送禮的人放進來，怕是門檻也要被踏破。不過，他就這麼一個外孫，說要給自己送禮，林嵩還真是有了幾分興趣。

宋稚便有些的將那個葯囊遞給林嵩，「聽娘親說您公務繁忙，每日的公文看都看不完，眼睛發酸。稚兒便將金銀花葉和決明子了一個葯囊，外祖父就放在書案邊上，時時嗅聞，對眼睛有好。」

林嵩角，似乎有一個笑馬上就要跑出來來，可他還是輕咳一聲，把笑憋了回去，聲氣的說：「你娘親又怎會知道我的事兒。」

林氏一聽，漲紅了臉，連忙起道：「兒深知自己不孝，但兒依舊掛心父親。」

林嵩不言不語不表態，宋稚知道林嵩一向是個口心之人，忙趁熱打鐵，「爹爹也給您帶了禮來。」

林嵩聞言輕哼一聲，又故作驚訝的『噢？』了一聲。他臉上此刻的表，彷彿是聽到什麼十分駭人聽聞的奇聞異事一般。

宋令很不喜歡林嵩這種拿腔拿調的子，心中不快，但也沒說什麼。

隻不過是麵稍顯不愉，就被自己的小兒瞪了一眼。這覺就像你剛打算一隻小貓，卻被它揚起爪子拍了一掌。

宋令隻好拿出自己備好的禮，走到林嵩麵前，畢恭畢敬的說：「父親，這是西境特有的烏金鋼所鍛造的匕首，薄且韌，一刀下去即可斃命，而且傷口深且細，絕對不會被濺到。」

宋令是個兵迷，一說起這些來便滔滔不絕，宋稚見他越說越離譜了，便輕拽了拽他袍的下擺，宋令登時住口了，這才覺出幾分不妥來，又解釋了一句。

「這匕首隻是做賞玩之用，並不是要嶽父見的意思。」

『這還不如不解釋呢！』宋稚在心裡哀嚎了一句，抬眼去瞧林嵩的神，隻見他臉上的神倒還算平和，才鬆一口氣。

林嵩出滿是黃褐斑點的手將匕首拿了過來，擱在掌心端詳片刻。正如宋令所說，這把匕首極薄，若銀魚，泛著駭人的冷。

林嵩忽然拿起匕首，朝邊上的黃花梨五足卷茶幾揮去。茶幾的兩條一下便斷了，桌上的糕點茶水、杯盤碗盞砸落一地。

林府的二管家聽到這聲巨響，在門口張了一下，又退了出去。

林氏被林嵩這突如其來的舉嚇了一跳，宋稚卻還很鎮定，還有閒逸緻拿起那斷了的茶幾對林嵩說，「外祖父，這匕首多好啊，你瞧著斷麵，一點刺兒都沒有。」

林嵩睇了茶幾一眼，又看著宋稚，居然笑了一笑。他這一笑，臉便顯得短了些，沒那麼嚴肅古板了，被花白的鬍子蓋住了半張臉，倒是顯出幾分慈祥來。

「好。」林嵩朗聲道，不知道說得是匕首還是宋稚。

「你跟你娘親先去寧聽院吧。」林嵩又了宋稚的臉頰，他的掌心雖不，但十分的溫暖。繼而又掃了宋令一眼，語氣便沒那麼好了，「你跟我過來。」

說罷便朝室走去，也不等宋令反應。

宋令抬想要跟上去，卻又被宋稚拉住了下擺。

「爹爹還記得咱們來之前的約法三章嗎？」宋稚叉著腰，做出一副要考宋令的樣子。

「忍他、讓他、敬他。」宋令無奈道，看著宋稚喜笑開的小臉，他在心中嘆一口氣，又默唸了一遍『忍他、讓他、敬他。』這才往林嵩的室走去。

「娘親，咱們走吧。」宋稚牽著林氏的手，往寧聽院走去。

「稚兒為何這般在意與外祖父的關係呢？」林氏回想了宋稚這幾日的行為，先是問林氏林嵩的近況，其實林氏並不清楚，便催著林氏讓與小陳氏多多通。

接著又趁著順安帝賜了醫給宋令請平安脈的時候，請教了好些個治療眼疾的溫和方子，又窩在小院裡的綉了好幾日的葯囊綉包。

「爹爹長年在西境，稚兒十分想念，時常在夢中夢到。娘親就在樂香齋，可前些日子染風寒，稚兒不過是三日不得見，已經十分思念。」宋稚握著林氏的手，認真的說：「可娘親與外祖父，明明可以時時相見，卻因為一點陳年舊事慪氣。宋稚不解其中緣由，卻也不想見到此番景。稚兒並不隻是在意自己同外祖父的關係，稚兒希娘親和父親與外祖父的關係都好。」

前一世林嵩直至去世，與林氏的關係都還於十分冷的狀態，林嵩去世之後林氏才追悔莫及，深不孝，病了足有半年之久。

宋稚今日穿了一件梔黃的襦，綉滿了各的蝴蝶，滿頭青挽了一個雙髻，留出兩縷繞指鬆鬆搭在肩頭，襯著臉頰愈發的小，看起來俏惹人憐。

這樣小小的一個人卻整日憂心著自己的事兒，林氏心裡半是，半是酸。偏過頭去拭了拭眼角的一點淚，才俯下來對宋稚道：「咱們去給外祖母請安，去瞧瞧都給咱們稚兒備了些什麼菜。」

「炒珍、蝦籽銀魚羹、糟溜魚片、冬筍醃湯、湯四喜丸。」聽羅媽媽給宋稚報菜名，宋稚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了櫻的瓣。

「還有一小碟醬菜。」羅媽媽笑瞇瞇說，「這個，姑娘可不吃吧？」宋稚不吃林府的醬菜，酸的倒牙，但知道這是給林嵩準備的。

「著人瞧瞧去，就算是有事要談也不該誤了吃飯。」現在已經是未時一刻，離林府用午膳的時間已經過了兩刻鐘。

「娘，爹和夫君好不容易有話說，就讓他們多說會兒吧。」林氏喝著茶，倒是也不覺得。

「稚兒年紀小，哪能這麼。」林老夫人雖然也覺得這是他們二人緩和關係的好時機，但是心疼稚兒年。

「沒事的祖母，」宋稚的確是有點了，「團圓姐姐去小廚房給我找些糕點先墊墊吧。」

「姑娘太客氣了，奴婢團圓就好。」團圓是林老夫人邊的大丫鬟，很有幾分臉麵。

不過團圓才一出門，就折返回來，笑著說：「相爺和將軍說來便來了，奴婢先去傳菜。」

林嵩和宋令一進來，整個屋子的人都不約而同的看著他們臉上的神，弄得他們二人十分彆扭，直到林嵩咳嗽一聲，眾人才驚醒，紛紛移開目。

菜是早就備上了的，不一會便流水一樣的傳了過來，林嵩坐在上首，大家都等著他先筷子。

林嵩拿起筷子夾了一個丸子，卻是送到了宋稚的麵前的花開富貴纏枝白瓷小盤裡。林老夫人頗覺奇怪的睇了他一眼。

「謝謝外祖父。」宋稚也不客氣，道了謝便將丸子送口中，一咬開，裡頭鮮香的湯就流了出來。

林府一向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五人圍著紅木雕葡萄紋嵌大理石圓飯桌一起安靜的吃著飯。

林嵩和林老夫人畢竟年事已高，胃口不佳，吃的不多。宋令行伍出，對吃的是最不講究的，他吃的那一個有滋有味。林嵩瞧了瞧他大快朵頤的樣子，又拿起了筷子，將醬菜和糟溜魚片都給吃了。

林老夫人不好阻止，睇了團圓一眼，團圓便知道了的意思，轉就去了小廚房讓人備上一壺山楂茶。

飯後，本不宜立即飲茶。不過林嵩掀開茶盞一瞧，便不聲的喝了一口，對林氏道：「皇上給了你一品夫人的誥命，你何時去謝恩？」宋令此次回京，賞的不隻有他，順安帝還封了林氏。

「已經定了三日後，是個吉日。」林氏自小出宮闈的次數不，倒也不慌張。

「你將稚兒也帶去吧。」林嵩將茶盞擱下，一聲輕響，「見見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