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徹對此倒是安之若素:“雖因和親之事被恒王兄遷怒,但托你的福,我從郡王晉了親王。”
“彼此彼此,我也是托你的福,才僥幸保了條命。”
李鳴苦笑笑,旋即又道:“今日在前,你為何不為自己申辯?這些年你到南境多次,都只是臨時被指派去‘代天子督軍’而已。不管廉貞是否貪墨軍餉,只要你沒牽涉其中,于于理都不該你來擔責。”
所謂“代天子督軍”,不過就是臨時指派個皇族去鼓舞士氣。
那督軍份,說穿了只是個象征,既無兵符也無金令,不能調兵遣將,更不可能過問邊軍賬目。
“若你今日將這層事實挑上臺面,再加上螺山大捷的功勞,那頂‘督軍失察’的帽子,再怎麼也不能扣到你頭上。你父皇無非就是欺你不吭聲,便將你推出去息事寧人。你為何不說?”
蕭明徹訝異睨,不答反問:“誰告訴你這麼多的?”
這絕不是蕭明徹大驚小怪。
需知李鳴在滴翠山行宮窩了幾個月,平日里除了太皇太后,能見到的無非就是來探老太太的各家眷。
齊國子的天地就自家后宅那麼大,縱然偶爾從父兄或丈夫口中聽到幾句朝堂大事,也未必能想明白其中諸多玄機。
他不明白李鳴為何會知道這麼多,還能將事看得這麼。
“因為我帶腦子,聽人說話不容易跑偏重點。只要不是太復雜的事,稍聽得幾句蛛馬跡,想想就知了,倒不必誰一句一句告訴我。”
李鳴拿起一塊桃花,突然福至心靈。
“你還沒回答我,今日為何不自辯?是因為措手不及,沒想起這茬,還是,你故意的?”
“故意的。”
大約是兩人談話的氣氛漸佳境,多也李鳴的慵懶狀態影響,蕭明徹整個人松弛許多。
“父皇扣我這罪名,心中自知理虧,到‘夏取士’時便會讓我適當參與,當做補償。”
*****
齊國沒有科考,人才選拔全靠三年一度的“夏取士”,這件事,李鳴是知道的。
但萬萬沒想到,蕭明徹做為一個已開府的親王,僅僅想得到“適當參與夏取士”的機會,竟還需用上苦計。
此時此刻,李鳴已完全不計較蕭明徹害要跟著在此困上三個月的事了。
一個沒娘疼還爹不的落魄皇子,背后無依無靠,那是何等的孤獨艱難?
他沒得選,只能以這種既傻又慘烈方式,一次次自投羅網,以此換取機會,才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位。
李鳴從來沒想過,堂堂大齊淮王殿下,會慘這樣。
“我簡直要對你肅然起敬了。咱倆若比慘,那還真是你更慘些,”側首抱拳,百集,“是在下輸了。”
蕭明徹倒沒想自己慘不慘的問題,只是角幾不可見地彎了彎:“你個姑娘家,怎麼事事爭強好勝?”連誰慘都要比個高低。
“笑什麼?你不也說齊魏民不同。在大魏,姑娘家和男子責權利等同,誰更強誰掌家。我從小與人爭強慣了,往后慢慢改吧。”
李鳴拿過桌上的巾子手,聽著外頭傳來的約更聲,順口問,“都快子時了,你不困?”
蕭明徹悄悄凜直了后背:“你想不想知道‘夏取士’的事?”
“想啊。我們大魏沒這個,”李鳴眼前一亮,頓時又來勁了,“你愿講講嗎?”
“想知道什麼,你問吧。”
蕭明徹出乎意料的大方,這讓李鳴覺有點古怪。
但對齊國很多事確實了解不足,這幾個月也沒個合適的人可以問。難得蕭明徹愿意講,當然不會錯過這天賜良機。
二人有問有答,又談了一個時辰。
末了,李鳴頂不住睡意,眨著滿眼困淚嘀咕:“我怎麼覺,你并不是與我‘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只是不想回房睡覺,才故意拖著我一直聊。”
蕭明徹靜默片刻后,略尷尬:“傍晚你進書房來,本是想與你說寢房的事。”
在滴翠山行宮建立之初,長楓苑的功用只是栽種珍奇花木,圈養異,并不住人。
先帝時在滴翠山南側新建了囿苑,長楓苑便閑置下來。
直到蕭明徹被太皇太后接來行宮養,才對這里稍作修繕,簡單建起了主院與南面側院。
所以,這里除了主院寢房,就只側院仆房可住人。
蕭明徹如今好歹是個親王,便是他自己肯,旁人也不敢讓他住仆房。可讓李鳴去住仆房,好像也不合適。
他一時想不出兩全之法,就只能拖著聊。
“若我沒察覺古怪,你是打算一直這麼拖著我聊到天亮,大家都別睡?”李鳴以手捂住困倦泛淚的雙眼。
“嗯。”
“蕭明徹,你真的……”
強行咽下“有病”三個字,無奈地趴在桌上:“雖然我并沒要和你怎樣,但我還是想問一句,我到底是哪點遭你如此嫌棄?”
一陣尷尬沉默后,蕭明徹給出了答案:“你長得太好看。”
這是什麼駭人聽聞的嫌棄理由?!
“真是對不住你!長得太是我有罪!”李鳴已困得快睜不開眼,崩潰輕嚷。
“咱們就像大婚當夜那樣,只蓋棉被純睡覺,行嗎?我絕不會強行染指你,我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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