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軍中臨時吹響集合號角,墨承影那一次別說是清白,只怕四人過后,他小命也要丟下。
號聲急,他們什麼都來不及做,也并未帶走墨承影。
墨承影原以為是天意,誰知下一刻便有個小姑娘背著弓箭出現。
這就是年僅八歲的沈雁歸。
是往大帳了一支箭,而那箭上有南褚國軍隊的標識,這才引起號角聲。
看上去什麼都懂,第一時間幫他穿了遮的裳,可又好像什麼都不懂,張口就問:
“他們剛剛是不是想吃你啊?”
“阿娘果然沒騙我,這軍中確實有人吃小孩。”
那時候的沈雁歸是個話癆,一邊幫他上藥包扎,一邊絮絮叨叨。
“你是哪家的小孩?”
“你阿娘呢?”
“你別怕,我阿娘是永州活菩薩,路過的貓貓狗狗都救,不會放過你的。”
傷口包扎完,問他能不能走,彼時墨承影就剩下一口氣,連看人都是三四個,本走不了。
孩子小時候總是比男孩子長得快些,似墨承影這種,在軍中吃個饅頭還會被搶走一半的主兒,愈發顯小。
沈雁歸往他舌下了一片姜,然后將人背出林子,背回自家小院。
一路背得吭哧吭哧,憋著勁兒還不忘道:
“你一定是積了八輩子德,才能遇見我!
你要是死了,記得在閻王爺面前給我說兩句好話。”
醒來以后的墨承影心如死灰,不吃不喝不說話,是沈雁歸拿勺子強行撬開他的,給他喂藥喂粥。
沒輕沒重,生他的小虎牙歸了西。
雖然年紀小,卻趴在床邊反過來教育自己,說尋死只會親者痛仇者快。
“沒人會在意我的。”
他說得神傷落淚,卻忽然跳了起來,欣喜大喊:
“阿娘!這不是個啞!我就說!這不是個啞!”
之后他便留在小院里養傷。
沈雁歸沒有將他沒穿服的事,告訴任何人,只在沒人的時候,對著自家的銅人,教他的死。
哪里是心、哪里是肺?
腹部最,捅刀最方便,左肋下、斜角向上進刀,再旋上一圈。
便是華佗再世,也救不了。
八歲娃娃能說出“永州這個地方,魚龍混雜,王法永遠比不上刀法”,便可曉得,這不是個普通小娃,這地方也不是尋常地方。
永州有永州的活法,沈雁歸雖從不曾自己的姓名,可待他的心是真誠的,眼神堅毅,一本正經告訴他:“等人救不如自救。”
墨承影對的崇拜,簡直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他那時候的名字不承影,只單字“影”。
墨影,一個應該生活在黑暗里的人。
他不喜歡這個名字,連同他的世。
便添了個字,喚他承影。書包閣
上古名劍,百兵之君。
沈雁歸說他是暫時困于淺灘的蛟龍,終有騰飛之日。
他喜歡這個新名字。
西路軍在永州待了大半年,從冬到秋。
他就像個跟屁蟲,除了睡覺,寸步不離跟著沈雁歸。
沈雁歸跟著娘親布善行醫,他會跟著,沈雁歸去山中采藥,他也跟著。
新年下雪,們爬到最高的樹頂掛桃符祈福,元宵節一起做燈籠掛在院子里,還薅禿了金線綠萼,拿花瓣回來泡水喝。
沈雁歸請他吃糖人、教他認草藥、還親手編了一個草蜻蜓給他,說這個新郎,他那時候便暗下決心,以后要做的新郎。
他不愿跟著娘喚二丫,也不愿與其他小孩一起小霸王,于是從那時候起,他開始喚卿卿,獨屬于他一個人的卿卿。
離開那日,沈雁歸送他一份禮,是親手配置的十香筋散,并贈一句話:
“世是別人給的,份是自己給的。”
十二歲的墨承影回軍第一件事,便是當眾殺了百夫長,從那之后,他便開始了統軍之路。
十五歲單兵突襲,十六歲獨掌一軍,十八歲橫掃西境無敵手,功高震主,他終于殺到他兄長忌憚,連下十二道軍令將他召回。
回京之后,他只用了一年,就為新帝在朝中殺出一條路。
殘酷暴戾的名聲也是在這個時候落下的。
可以說,從善良小白花,到殺人如麻攝政王,沈雁歸功不可沒。
……
懷中人有一搭沒一搭回應著,墨承影翻了個,“我從沒有想過,手起刀落、那樣厲害的你,會變如此唯唯諾諾。”
他將太后馮妧清錯認沈雁歸,不只是因為一塊玉佩、一雙眼睛。
馮妧清說是庶出,嫡母排,從小與姨娘住在城郊小院,靠在林中摘野果、挖草藥補家用。
關于們在永州城一同經歷的事,馮妧清未必能一字不差說出來,但是樁樁件件清清楚楚。
說原是想要等墨承影的,可及笄之年,嫡姐被皇帝選中,卻不肯應選,父親為了全家命,著上京,替嫡姐宮,嫁給年近五十的帝王。
彼時馮妧清的格,與當年沈雁歸的格,如出一轍。
先皇抱恙,他奉旨護送皇子后妃祈福,路上遭遇刺客,馮妧清毫不猶豫為他擋了一劍。
那枚信玉佩,也是在這個時候掉出來的。
便是那個時候開始,他堅信馮妧清就是他的卿卿。
從此之后,他就開始一心為兒子奪位。
“卿卿,我真傻,真的,你從前那麼厲害,怎麼可能將那樣微不足道的我,記在心上?虧得說,打從第一眼就喜歡上我,我還欣喜若狂。”
“我也不想想,咱們第一眼是個什麼況?”那些糟糕況,讓他對兩關系充滿了恐懼,以至于后來無法與任何人有肢接,現在想來,前世不馮妧清,大抵是比大腦更早意識到真相。
念及此,他又呢喃一句:“我真傻。”
“前世你在我邊那麼多年,我心里明明是起了疑的,可總想著,比我小三歲的娃娃,怎麼可能背得我?定是早先聽錯了。”
“以前的你,誰敢你出嫁,頭都能給人打歪,敢欺負你?手剁手,腳斷,誰敢非議你一句,牙都給打掉了。”
“我們分開以后,你到底經歷了什麼?為什麼跟換了個人一樣?”
“卿卿,你能告訴我嗎?”
“……”
沈雁歸的夢已經從東海做到了西天,來回數十次,早沒在聽他說話。
“我想過你對我沒有男之,但沒想到,你連記都不記得我。”墨承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可是那時候太小的緣故?”
“我現在長大了,你可有一點點喜歡我?哪怕是喜歡我的子也行。”
沈雁歸:“……”
“我知道你現在膽子小,不說可是因為害?”墨承影自說自話,“小皇帝還是太蠢了,我想再培養他兩年,然后讓他親政,之后我就一心一意陪你在一起,你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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