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if(終)“我做了個夢。”◎
四月中旬, 歷城氣溫適宜。偶爾有些時日刮風,窗外枝繁葉茂的楊樹葉像著藻綠的湖面,在正午下波粼粼, 葉片拍打窗子。
廢舊的教學樓窗簾軌道早就生銹,春傾瀉, 浮塵在柱中朦朧游。
陸敏睡覺時很安靜, 呼吸均勻, 兩只胳膊圈住自己的小小領地, 偶爾換個姿勢。
杭敬承枕著自己的手臂,側臉朝向孩,眼睫輕, 睜開眼睛,視線岑寂和地落在臉上。
陸敏趴在手臂之間, 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窗外枝葉拍窗聲,和他偶爾翻時窸窣的料聲。因為用同一張桌子, 他每有作,可以清晰地知到桌面的晃。
好像一場春日夢。
杭敬承對很好。之前很怕這種覺是自己自作多,可是不管怎麼否認,杭敬承的行為都已超過普通同學的點頭之的范疇。
為什麼呢。
為什麼要對好呢。
他本義氣豁達, 不吝善意。所以如果換做是別人來這里練習呢,如果是別人與他偶遇呢。
閉著眼睛, 心里好像有了答案,又似乎仍現在夢里。
二十分鐘過得很快,陸敏聽見杭敬承起, 隨后輕輕拍的肩膀, “醒醒。該上課了。”
含糊地應聲, 了眼睛,抻開胳膊懶腰。
樓道涼,高豎著方窗,玻璃破碎,只剩幾個犬牙似的碎片,大風吹得樓外櫻樹枝。
陸敏習慣午睡,很這個時間過來,腦袋迷迷糊糊地盯著自己的腳尖,一步步朝前走。
廢棄許久,樓梯蒙了厚厚灰塵,一半被廢棄的鐵架木板占據。另一半有悉的鞋印。手指習慣對在一起,搭小肚子上。踏樓梯往下走了幾階,覺得哪里不對,余注意到旁的杭敬承。
杭敬承跟并排走著,陸敏緩慢地想。
鬼使神差地垂下手臂。
腳步很慢,有節奏地踏下去,噠噠,噠噠。
的手臂擺時,中指和無名指到他的手背。
轉瞬即逝,的卻很明顯。
陸敏呼吸一滯。
過拐角時,再次到他。
因為差點摔倒,倒吸冷氣,他下意識抓住的腕,然后不知為何 ,他的手指落,指尖微涼,著小指一側的掌心。
的心跳咚咚跳。
咚咚,跳。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瞬,他手臂擺,離開。
“沒事了?”他問,
腦海不控制地浮現他抓起的手的畫面,那樣讓人心悸的,仿佛就在手邊。
陸敏的耳,悄無聲息地變紅。
“嗯.....沒事。”細如蚊蚋。
到了一樓,杭敬承先撐手翻過窗戶,轉拎出墊腳凳擺到墻角。
“謝謝。”陸敏練地踩凳子爬窗。
“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杭敬承說。
“什麼問題?”蹲在窗邊,小心地探腳。
“有天,應該是三月份的某天,我在公車站見你,你在哼一首外語歌......那首歌是什麼?”
“外語歌?”陸敏兩手撐在窗沿,單腳踩凳子,作停滯片刻,轉頭茫然地看他。
“大概是泰語或是日語。”杭敬承說。
陸敏踏下凳子,向前跌半步,站定后回拎凳子,“可是我不會外語歌啊......”
皺眉思索著,和杭敬承并排朝教室方向走去。
“啊,不會是下雨天吧。”陸敏靈乍現。
“下雨天?華語歌麼?”杭敬承問。
“呃,是.......粵語歌。”難為。
的粵語發音確實不太好。陸敏尷尬地對手指,訕訕仰頭瞧他表。
杭敬承卻笑了,笑得很耀眼,經過樓前的櫻花樹,四月茂盛的花瓣被風吹落,紛紛落在他上,他被這陣風迷得睜不開眼睛,用手指撣了撣肩頭的花瓣。陸敏鬼迷心竅地看著這樣的杭敬承,忽然有些惋惜,這樣明的春天,就要結束了吧。
/
五月份高一年級舉行期中考試,考試后就是文藝匯演。
陸敏選了大喬小喬的《農夫漁夫》,練習半個多月,總算沒有白費,最終上臺效果雖然沒有到驚艷的程度,好歹順利結束了,沒有留下憾。
演出人員出門時有單獨的通道。陸敏背著吉他,從禮堂中走出來,天已經暗淡下來,杭敬承正好站在不遠的車棚等什麼。
看了看同學們涌的教學樓,鼓起勇氣,想過去跟他打招呼。
結果他沒看到,跟另一個方向的李清打招呼,李清后面跟了個打扮講究的中年人。
好像是他的媽媽。
李清有時會單獨約見家長,陸敏沒有多想。
這天晚上,陸敏從演出中回過味來,好像以后再也不需要練習了。
也就沒有理由單獨見他了。
“啊,我去做了,拜拜。”大課間的集合鈴聲響起,田藝習慣跟陸敏告別。
陸敏正準備起,作頓住,余練地尋找那個悉的影。
教室里沒有,從窗外路過的隊列里也沒有。
他好像去別的地方了。
陸敏猶豫片刻,躲在教室角落,趁所有人離開后,從書包里出個筆記本,溜去廢棄教學樓。
杭敬承果然在這里,拎著他的小木椅,坐在走廊里,翹著二郎曬太,看小說。
陸敏一路,走得急,口起伏,放慢腳步。
杭敬承覺察到有人過來,將書蓋到上,扯開耳機線,“不去做課間嗎?”
陸敏背著手,有些意外,“你怎麼知道......我忘記了。”
杭敬承抬眼,用手背蹭鼻尖。
說謊的手段實在不怎麼高明。
“除了你沒別人來這里了。”杭敬承笑,又想起什麼,“昨天忘記祝賀你。演出很順利,恭喜啊,小陸同學。”
小陸同學。
陸敏的心尖因為這個稱呼了,像小石子投湖面,起漣漪。
“那個,謝謝你。然后......”陸敏吞口水,然后了好半天,也沒說出下文。
杭敬承起,慢吞吞將小說放下,理了理書頁。
陸敏知道他在耐子等自己。
攥在背后的手,指緣泛白。
“你還在讀那本《》嗎?”憋得臉頰泛紅。
杭敬承低頭看著,“嗯,快讀完了。”
陸敏沒了下文,垂落的碎發被風吹,搔得臉頰發,抬手勾到耳后。
杭敬承比高許多,視線從后掠過,瞧見棕的封皮。
“這次考試考得怎樣?”他隨口問。
陸敏眼睛微亮,抿起的線微彎,“還可以吧。”
“英語和生都考了年級前五吧?很厲害了。”杭敬承攤開兩手指整理耳機線。
被夸得不好意思,“數學還是墊底,比中考還要低。”
中考數學滿分120。
“這次數學難題比較多,平均分不高。”杭敬承解釋。
陸敏頓了頓,抬頭看他,然后點頭。
不知道為什麼,兩個人一對視就笑了。
先收回視線。杭敬承轉看向窗外,背著手,也學他看過去。
窗外枝葉繁茂,影影綽綽間可以看到教學樓。
“要聽歌麼?”杭敬承問。
“欸?”意外,轉過頭,仰下頜瞧他,“我沒帶MP3......”
杭敬承沒說什麼,摘下一粒耳機。陸敏屏息,在他黝深的眸中看到自己的臉龐。杭敬承用無名指撥開耳側的碎發,將耳機塞進去。
耳機里帶著上個世紀輝煌港風氣質的粵語男聲傳出來:
細雨帶風黃昏的街道,
抹去雨水雙眼無助地仰......*
陸敏低下頭,耳后知后覺地泛紅。
不知道說什麼,隨口問:“這是什麼歌?”
的粵語水平聽不懂這首歌。
杭敬承:“Beyond的歌。沒聽過麼?”
搖頭,“但是我聽說過Beyond,紅日,對不對?”
杭敬承勾笑,點了點頭。他扯著線將手機拽出來,擺弄著什麼。
耳機里的歌聲變小。
也許以后再也沒有這樣獨的機會了。陸敏格外珍惜現在的每一刻。
“想過以后去哪個城市麼?”杭敬承問。
陸敏想了想,猜測他問的大概是高考后想去哪個城市,搖頭,“沒有想過。你呢?”
“不知道。可能會繼續跟著杭維伊跑。”
“欸?”杭維伊是誰?
“我弟弟。”杭敬承頓了頓,“爸媽希我能待在他邊。”
一般不都說小的待在大的邊嗎。
陸敏傻傻地想。
“那他會一直待在歷城嗎?”
杭敬承偏頭看著這姑娘單純迷茫的臉,輕笑一聲,換了個話題,“以后還會見面麼?”
“嗯?”陸敏尾音上揚。
“我們。”他補充。
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
“上大學之后,你的生活會變得富得多 ,還會記得老同學麼?”杭敬承耐心地追問。
男孩眸若星燦,總是帶著年意氣。
陸敏點頭,“有機會的話,會見面吧。你要去哪里?”
杭敬承好像松了口氣,隨后頓了頓,回答:“我不知道。”
不知道?
這是什麼回答。
“我下個月轉學。”
杭敬承語調平靜,陸敏心里卻霎時間掀起波瀾,微,“你要,轉學,嗎?”
窗外,大風一陣一陣掀翻枝頭油亮的葉片。
“嗯,去京市。我弟弟在那里讀書。我得過去陪他。”
原來是這樣的‘待在他邊’。
怪不得那天他媽媽會來學校。
陸敏緩慢地眨眼睛。
“要很久嗎?你還會,回來嗎?”不死心地問。
“不知道。”杭敬承坦誠,“他現在上小學。也需要陪到初中?或者高中。誰知道。看家長怎麼安排了。”
這件事很難消化。
陸敏平時非常喜歡幻想,想過許多種未來,以為也許是高二分文理,也許是高考,這份友一定會淡下去。
從來沒想到會這麼突然地,面臨分離。
走廊安靜,每一次開口都格外清晰。
“必須要去嗎。歷城三中不夠好嗎。”陸敏聽見自己訥訥的聲音。
杭敬承沉默。
半晌。
“我暫時沒有決定權。”
他聲音低沉,仿佛籠罩著巨大的翳。
陸敏跟著難過。
“那個,杭敬承。”吸了吸鼻子,努力勾起角,“我覺得自己好笨的,傻乎乎的,經常遇到挫折,立即被打倒,摔得鼻青臉腫。但是,這不妨礙我心總心懷僥幸——會有轉機的吧,捱過這段時間,撐過去,事會有轉機的吧。”笨拙地,試圖安他。
杭敬承轉頭,視線垂落,眼睫低眸中緒,學勾起角,“會有轉機的吧。”他輕喃著重復。
耳機里的歌自切換,一首又一首。
杭敬承低頭擺弄手機。
這次放的是周杰倫的晴天。
“故事的小黃花,從出生那年就飄著
年的秋千,隨記憶一直晃到現在”*
......
“但故事的最后
你好像還是說了拜 ”*
這首歌伴奏聲音減弱,杭敬承聽見陸敏嘆氣。
“怎麼?”他問。
“你還不沒學會彈吉他呢。”他前幾天才表興趣,只教給他了一些基礎知識和指法。
杭敬承看著,輕聲說:“我會繼續學。”
/
2015年春天。
廢棄的教學樓前,幾顆楊樹和梧桐樹被砍倒,枝葉裝了好幾車。施工隊的大型機停靠在樓旁。
陸敏停下腳步,仰頭看著那紅油漆噴出的大大的“拆”字,眼睛中微閃。
當年的小木凳陷在瘋長的野草之間,不見蹤影,陸敏抬起封鎖線,費了些力氣,從窗邊翻越進去。
許久沒人進來過,稍微走幾步,就帶起許多嗆人的塵土。
陸敏小心地上到二樓。
樓頂蜿蜒而下的藤蔓像瀑布似的落在窗外,細碎的映照進來,在走廊里投下碎星影。
走進那間教室。
教室空曠,中間擺了兩套桌椅。
一把小木椅靜靜躺在角落。
陸敏將木凳從課桌下出,用紙巾了,然后坐下,抬頭盯著黑板,開始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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