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塵縈哭得斷斷續續，杜若也算是聽明白了，原來昨日在涼秋院遇到的那個小侍衛昨夜跌了府邸的水池，已經不在人世了。

杜若想起了昨日那小侍衛的模樣，雖然看得不真切，卻也知曉那分明不過是個跟阿梨一樣大的孩子，杜若可太明白了這些後院裏的那些骯髒手段了，好好的一個孩子，怎麽會跌那水池裏去？

隻不過這樣的話斷然是不能和阿梨說的，怨隻能怨是那個小侍衛的命不好！

一整天下來，盛塵縈都沉浸在了衛彧已經不在人世的悲傷裏，杜若花了好些心思哄也沒有將人哄好，到了晚膳，盛塵縈連平日裏最喜歡的梨花糕都不吃了，杜若哄著吃了幾口粥水便悶悶不樂裹著被褥睡覺去了。

可是盛塵縈本就睡不著，在床榻上翻來覆去了許久，直至外頭一點聲響都沒有了，盛塵縈還是滿腦子都是衛彧可憐的影。

盛塵縈掀開了被褥，從床榻上坐了起來，將自己的裳穿好，隨後躡手躡腳打開了自己的房門，輕輕推開了杜若的房間，聽到裏麵傳來了輕微打鼾聲，才轉去了雜房。

盛塵縈拿起了一個小籃子，然後又拿起了小凳子站起來，打開了櫃子的最上麵，從裏麵拿了一些紙錢放到籃子裏。

這些東西小娘從來沒有告訴過，是自己發現的。

每一年的六月初十，小娘都會在院落裏燒些紙錢，不知道祭拜何人。

借著月，盛塵縈又出了涼秋院，一回生二回，這一次半夜出去沒有了前幾晚的膽戰心驚。

盛塵縈小心翼翼來到了假山那一，左右看了看確認周遭沒有人，才找了一遮擋的地方蹲下來，將籃子放在了地上，隨後將裏頭的紙錢拿了出來，又拿了火折子。

點燃了一張紙錢，然後輕輕嘀咕道：“衛彧，雖然我們就見過兩次麵，可是我覺得你真的太可憐了，明明昨天才跟你說了日後有什麽困難可以來找我的……我給你燒些紙錢，你可要好好投胎，下輩子做個有錢人家的孩子……”

……

今夜正好是衛彧當值，昨日那個侍衛死了之後，府邸裏的人隨意將人一扔就被丟了出去外頭的葬崗裏，但是今日誰也不願意來這水池邊巡視，於是巡視假山這一片的任務就落在了衛彧上。

他剛走到假山旁，就聽見了有人絮絮叨叨不知道說著什麽，後來一抹不算悉的影就這樣闖了他的眼眸，衛彧一頓，隨後冷笑了一聲，這恒王府這般小？這不過一兩天的功夫，竟然總是能夠遇到那個涼秋院裏的小菩薩？

在幹什麽？燒紙錢？

嗬！

這三姑娘竟然有善心至此，這王府裏隨便死個人，都值得大半夜來這裏燒紙錢？

衛彧幹脆靠在了假山那，冷眼看著跪坐在自己麵前不遠的那個小姑娘，誰知道就聽到盛塵縈繼續道：“衛彧，你要是在那邊缺什麽了，就到涼秋院托夢給我，隻要不太過分，我、我盡量都燒給你……嗚嗚嗚，衛彧，你要是想要托夢給我，能不能在我中午午憩的時候來找我，要是晚上……我，我害怕……”

衛彧原本隻想站在那消遣一下時間，卻在聽到自己的名字的時候，一愣，隨後一雙涼薄的眼裏都是嘲諷，這小菩薩還真是……

到底是有多盼著自己死，為何每次見到，在口中的自己不是在準備死的路上就是已經死了個？

如今倒好，竟然連紙錢都給自己燒上了。

衛彧聽著盛塵縈的絮絮叨叨，抬直接往前走了過去，在邊蹲了下來，然後很是自然從籃子裏拿出了一張紙錢，扔在了小小的火堆裏。

盛塵縈直接被嚇了一跳，猛地轉頭，就看到了今晚為他燒紙錢的那個人就這樣出現在了自己麵前！

不過瞬間的驚慌，一雙圓潤的眸子裏瞬間被喜意給占據了：“昨晚死的人不是你！”

衛彧輕輕挑了挑眉，他這回倒是看了個清楚了，這小菩薩，沒有半分的假惺惺，看到他是真真切切的歡喜。

……

回涼秋院的路上，盛塵縈手挎著籃子，衛彧跟在了後，寂靜的路上兩個人的影被月拉的老長。

“衛彧，今日我真以為那個死掉的人是你！”知道了自己救了兩次的小侍衛安然無恙，盛塵縈的心當真是開心，就連語氣都不自覺的輕鬆很多。

衛彧沒有開口，隻是默默跟在了盛塵縈後，剛剛在假山那裏遇到了盛塵縈為自己燒紙錢之後，他便開聲要將人送回涼秋院來，可是一路無言，沉默不語。

衛彧想著定然是昨夜將那討厭的人解決之後，今天的心難得愉悅，竟然會做這般無聊的事，陪著走回這涼秋院來。

盛塵縈卻本不知道自己是邊的小侍衛在想什麽，依舊不停絮絮叨叨說著話，將平日裏小娘告訴自己的都講給了衛彧聽：“你在這王府裏，不要遇到什麽事都往前衝，能避則避，能躲則躲，不要出盡風頭，這樣旁人就不會知曉你，故意尋你麻煩……”

衛彧跟在盛塵縈後，沉黑的眸子看著麵前小姑娘的後腦勺，目在空無一的耳垂上頓了頓，那小巧的耳垂不戴耳珠子也是順眼的。

“衛彧，你有沒有聽我說話？”盛塵縈說了一堆，沒有得到衛彧的回答，轉過頭輕輕問他，衛彧垂眸，開聲道：“三姑娘所言，屬下都記住了。”

兩個人走到了涼秋院門口，盛塵縈突然想到了什麽，開聲道：“你等等，今日小娘又做了梨花糕，我給你拿一些。”

盛塵縈上下打量了一下衛彧，看到了他瘦弱的腰，真是可憐，平日裏定然是連吃飯都吃不飽的！

衛彧看著盛塵縈的眸子忽然多了幾分憐惜之，心中又是輕輕嗤笑了一句，小菩薩是不是又心生善念了？

可是麵上卻是畢恭畢敬：“多謝三姑娘。”

盛塵縈了涼秋院很快就折返回來了，手裏多了那個小盒子，裏麵裝了好幾塊糕點，輕輕說：“這個你拿著自己吃，可別被人搶了，若是覺得好吃，過幾日再來尋我，我再給你拿。”

衛彧眸子皆是涼意，雙手接過了那個小盒子：“謝三姑娘垂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