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蘿向來是不會慣著誰的,聽到老爺子的話之後也就不再管祖母的臉如何,徑直拉起了簍子裡的東西。
隔著一個個的紙包都能聞到裡麵香甜的味道,小文彬蹲在簍子邊上,眼的拚命咽口水,小雲梅和雲桃也忍不住的被這香味吸引,挪著腳步湊了過來。
紅棗糕、桂花糕、綠豆糕……
杏仁、芝麻糖、糯米果……
還有各類果脯餞,品種繁多,但每一樣都隻有掌大的一小包。
除此之外,還翻出了一個風車,一個撥浪鼓,一個小泥人等小玩意,以及若乾頭花髮帶。
手拿著一朵做工並不緻但彩十分鮮亮的大紅絹花的雲蘿:「……」
鄭虎頭,我讓你隨便買,你這也太隨便了!這朵大紅花你是想要看誰戴?
「這些絹花真好看!」
鄭雲桃看到這些彩鮮艷的絹花卻都喜歡得很,看那眼神,竟是尤其鍾手裡的這一朵。
雲蘿默了默,然後麵無表的將這大紅花遞了過去。
「給我的?」表真是超級驚喜。
「嗯。」眼角的那筋都快要綳斷了。
鄭雲桃喜滋滋的接了過去,當下就要往頭髮上戴,對簍子裡的其他吃食小玩意都不再多看一眼。
能得一朵最喜歡的絹花就已經很滿意了,本來還在擔心三姐因為這兩天爹孃的行為而生氣不理了呢。
雲蘿簡直是不忍直視,連忙撇開目,隨手抓了其中的兩包糕點,送到了老爺子的麵前,「爺爺,我也不知道哪個好吃,你和隨便拿兩包嘗嘗。」
見雖花錢大手大腳的也不怎麼乖順,但還是懂得有了好東西要先孝敬長輩這個道理,鄭大福頓時就心好轉,臉上都出了幾分笑意來,手就將這兩包糕點接了過去。
「好好,你有心了。這次就當是讓大家都高興高興,以後可不能再這麼花錢了,這麼多吃食你們一下子也吃不完,放久了就壞了。」
說到這兒,鄭大福又想起了這孫的一個優點,那就是有好東西從不會藏著獨佔,總會分些給姐妹弟弟們,哪怕老三兩口子剛跟鬧了不愉快。
雖對長輩不那麼乖順,但對比小的倒是頗為友。
雲蘿點了點頭,一本正經的說道:「我曉得呢,這次也是因為前天晚上弟弟說看到二哥在吃紅棗糕,好像很好吃的樣子,我看他似乎饞得很,又聽說那隻小白兔能賣許多錢,這才讓虎頭哥幫我多買些糕點回來,讓弟弟每一樣都嘗嘗滋味。」
鄭大福的臉皮子驀的一僵,他現在把手上的兩包糕點推回去讓幾個孩子多吃些,還來不來得及?
他前天真不是故意忽略小孫孫的,隻是當時本沒注意到他也在屋裡,就自然而然的把他給了。
在長房的幾個孫孫麵前,其他的孫孫就是這麼的沒有存在!
雲蘿就好像真隻是無意間隨口說了這麼一句,也像是沒有看見了老爺子僵的臉,轉而就回到了簍子邊上,將東西給小雲梅也分了些,然後挑了兩淺的髮帶之後便將整個簍子往小文彬的懷裡一推,說道:「絹花和髮帶給二姐,其他的都是你的!」
小文彬摟著簍子連連點頭,笑得牙床都了出來。
孫氏瞪得眼都酸了,此時忍不住出聲問道:「你小姑的呢?」
雲蘿頓時眼角一耷,語氣驚訝,臉上的表卻平靜得不起一波瀾,「小姑?小姑竟然在家嗎?這一整天都沒有聽到的聲音,我以為跟大伯他們一塊兒去鎮上了呢。」
孫氏「呸」了一聲,「死丫頭,你給我裝模作樣!你小姑現在躺著起不來,還不都是你害的?這些個東西就拿去給了你小姑吧,正好需要補子!」
說著,竟是直接上手就來搶小文彬懷裡的簍子了!
鄭雲萱忽然驚呼了一聲。
小文彬本是蹲在那兒,被這麼一扯頓時不穩一屁跌坐在了地上,下意識的手要去搶回簍子,一拉,卻是被孫氏拉著直接在地上拖行了一段。
雲蘿眉心急跳,清澈的雙眼忽然似被蒙上了一層灰濛濛的霾,整個人都淡了下去,著一涼。
「夠了!還不快住手!」鄭大福在雲蘿發作之前出聲怒喝,「瞧瞧你這像什麼樣子?你就是這麼當人祖母的?」
孫氏停了腳步,但臉上依然滿是怒火,沖著鄭大福就嚷道:「你這當爹的不心疼閨,還不行我心疼?玉蓮都多天沒能好好吃點東西了?一個個的白眼狼,盡顧著自個兒的那一張,咋就不心疼心疼你們小姑?」
劉氏慌忙的跑了過去將跌在地上兒子抱進懷裡,聽著婆婆的這一番指控,連忙就說道:「娘,小蘿定是疏忽了,這些……這些東西就都給了小姑吧,也讓補補子。」
「娘!」小文彬霎時在懷裡用力的掙紮了起來,「這都是我的!三姐說的,這些吃的全都是給我的,你為啥又要送給小姑?」
劉氏抱著他努力安,「乖,你乖一些,莫要鬧了。你小姑子不好,是該吃些好的。」
「我不,我不!」
五歲的孩子在懷裡死命的掙紮,那力氣還真是不小,劉氏都被掙得坐到了地上,直到鄭穀走了過去將他拎到懷裡,雙手一夾,終於把小孩給錮住了。
「你莫要鬧了,這次就先讓給小姑,下次爹帶你去吃更好吃的。」
鄭文彬淚汪汪眼眶通紅,還在用力的扭著,「爹爹你撒謊,你又想騙我!你從來都沒有帶我吃過好吃的,都是三姐給的,你們還總是拿了去送給小姑,我討厭你們,我討厭你們!」
他盼了一整天,不,從昨天就開始期待了,卻在最高興的時候被一子打落,頓時就崩潰的哭鬧了起來。
孫氏卻毫不心疼小孫子的哭鬧,還恨恨的橫了他一眼,拎著簍子就要進屋。
鄭大福看著又鬧了起來的院子,又看到隔壁的大牛媳婦在牆那邊探頭探腦,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他家與隔壁大牛家的院子共用了一麵圍牆,圍牆不矮卻也不高,大牛媳婦總是能墊著個什麼東西就在那邊探頭張,實在是讓人煩惱得很。
鄭大福正左右為難不知如何置纔好,忽然看到了三孫的那一雙眸子。
灰濛濛沉沉的,看著孫氏的方向,整個人都似乎淡了下去。
一涼意倏然直衝著腳底心而去,此刻的鄭大福他自己都弄不清究竟怎麼一回事,隻下意識的近乎本能的再一次喝止了孫氏,「你給我回來,把東西還給文彬!沒看到他哭鬧得厲害?你這祖母就一定都不心疼?」
「哪個小孩子不每天哭鬧上幾回?」孫氏仍是捨不得。
鄭大福額頭上的青筋都要綳斷了,此時他的覺格外的敏銳,不去看也覺到了那淡淡的目正落在他的上。
他一直覺得他的這個孫跟其他幾個都不大一樣,讓他總下意識的不願管教太多。而此刻那淡淡的眸子,更讓他發涼,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盯上了。
他將手邊本放著用來劈竹篾的柴刀抓了起來用力一扔,「哐當」一聲似砸在了眾人的心頭,除雲蘿之外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心了。
「我讓你還給文彬,你沒聽到嗎?玉蓮那麼大個人了,還跟小侄子搶吃的,傳出去還要不要臉,還要不要說人家?整天啥事不幹,一點不舒坦就躺著讓人伺候,見著點好的就搶著摟著不讓人,哪裡有個兒家的樣子?」
大概是鄭大福此刻的神太恐怖,孫氏一下子就泄了底氣,卻又忍不下心裡那一口怒氣,便將簍子連著裡麵的東西一起朝著院子裡狠狠一扔,然後摔門就進了屋裡,半晌,從鄭玉蓮的屋裡忽然傳出一陣哭鬧。
院子裡卻安靜極了,就連剛還哭鬧著的鄭文彬都被嚇得噤了聲。
雲蘿慢悠悠的走了過去將簍子和撒了一地的東西撿回來,又把小文彬從爹的懷裡扯了下來,牽著他轉也往屋裡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停下腳步,轉看著滿臉驚惶又無措的鄭穀和劉氏,特別認真的說了一句:「爹,娘,你們老是這樣,是會失去我們的!」
兩人都是一愣,好像有點聽不明白這話的意思。
鄭雲萱看了他們兩眼,抿了抿,也低頭跟著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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