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楚淮的指尖僵了一下。

耳邊紛紛擾擾，是昨天沒有做完的那個夢。

夢裏人五好，靠在床頭，比溫楚淮還要瘦骨嶙峋。

拉著溫楚淮的手，顴骨高高聳起的臉上帶著惋惜的笑容，“楚淮，你比知越年長，也比他冷靜。知越這孩子衝，不到真相大白的時候，不要告訴他……”

溫楚淮垂下眼簾，無甚表地點了下一位患者的名字，“沒有。”

“你！”

“溫醫生！溫醫生！”

診室的門被撞開，抱著繈褓的男人闖進來。

有人在他後把診室的門關上了，門合上的前一秒溫楚淮看見了悉的麵孔。

這個被繈褓包住的孩子，這個月已經來了第三回了。

溫楚淮了眉心，胃有些搐。

傅知越沒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或者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要什麽答案。

但他不甘心。

於是走到診室角落，拉了把椅子，翹著二郎，盯著溫楚淮的背影。

甚至對闖進來的神焦急的男人微笑了一下。

這一笑像是給男人吃了一顆定心丸。

“溫醫生，”男人抱著包得嚴嚴實實的繈褓，勾著腰，衝溫楚淮陪著笑臉，“孩子一直不舒服，一直哭，求求您給開點藥……”

溫楚淮靠在椅背上，衝男人揚了揚下，“把繈褓打開。”

“……”男人的臉難看了一瞬，“孩子……不能見風……”

“不能見風……”溫楚淮嗤笑，搖了搖頭，手中的筆撂在桌上。

“啪嗒”一聲。

“上次你母親抱這個孩子來，不讓我們檢查的理由是見不了。”溫楚淮笑著，聲音卻極冷，“你們聽好，你們想要的那種藥，整個北城，所有醫院，隻有這家醫院夠資質等級使用。這家醫院，門診坐診的所有人，隻有我有資格審批。”

“你想要開藥，可以，但你們必須把繈褓打開，我必須見到患者本人，否則這個診斷我不可能給你們下，這個藥我也不可能給你們開！”

說到最後溫楚淮聲俱厲，錐子一樣撕碎了診室裏原本和諧的假象。

男人哆嗦了一下，躲開了溫楚淮咄咄人的視線，下意識把那個繈褓摟得更。

“要麽你們把繈褓打開，要麽你們把孩子抱走。傅知越！”溫楚淮準備下一個號，餘瞥見傅知越快步走來，下意識斷喝一聲，“不許抱！”

可已經晚了。

傅知越本想就著男人的手，揭開繈褓看看孩子是什麽況，別延誤了病。

然而剛才還在溫楚淮的嗬斥中窩窩囊囊的男人，幾乎是跳起來把手裏的繈褓塞進傅知越懷裏，手腳麻利得讓傅知越都沒反應過來。

傅知越直覺中了套，勉強鎮定下來，揭開那繈褓一角，發現裏麵嬰兒的麵部是不正常的灰白。

是死了好久的孩子！

傅知越手指一抖，瞪向那男人。

詭計得逞，男人突然一改剛才的畏，兩一抻，靠在椅子上就開始嚎啕大哭，“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被你們這些醫生弄死了！你們還我的孩子！”

診室的門再次被暴力撞開，滿臉橘皮的老太太撲進來，卻不是向著那個毫無靜的繈褓，而是撲到自己兒子上，咧開開始幹嚎，“我苦命的小孫孫，我苦命的兒子呦……”

“我兒子那麽辛苦生下的孩子，就被你們這些喪盡天良的醫生弄死了！”

一係列變故突如其來又流暢，毫不給圍觀群眾反應的時間。

等在診室外麵剩下的十幾個病人和家屬湊著頭往裏麵瞧。瞅瞅溫楚淮，又瞅瞅傅知越，最後目落在哭天搶地的母子倆上，對著診室裏麵指指點點。

靜大到院長都很快趕過來，分開的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才踏進診室。

“怎麽回事？”

“你們這些醫生害死了我孫！賠錢！你們賠錢！”

“孩子在我手裏還好好的，到了他們手裏就死了！還有沒有天理了！媽你別難過，咱們得堅強起來，咱們得給孩子討回一個公道！”

一老一抱頭痛哭，半天也沒見到一滴眼淚。

院長臉鐵青，再看看傅知越懷裏，這麽大靜都毫無聲息的繈褓，就知道發生了什麽。

院長低了聲音，“怎麽回事？誰把孩子接過來的？！”

傅知越開口，“我……”

“是我，”溫楚淮先傅知越一步，“我接過來的。抱歉院長，是我沒做好風險管理，這次的損失由我承擔。”

“由你承擔？！你承擔得起嗎？！”院長眉都立了起來。

那對母子聽見溫楚淮的話，忙不迭地打斷了院長的話，“你們弄死了我們孩子，我們要三百萬！”

“對！我老婆為了這個孩子難產死了！加上我老婆的彩禮和生這個孩子的費用，你們都得補給我們！三百萬不夠！四百萬才行！”

“啊呀我苦命的孩子……”

“早知道是這樣，我們也不到你們醫院來看病了……”

母子倆及溫楚淮的視線，心虛地一抖，又轉開目，衝著門口看熱鬧拍視頻的圍觀群眾幹嚎。

院長說的沒錯，四百萬，哪怕是對溫楚淮，也不是個小數目。

那母子得逞了，男人甚至拿出了手機，要親自拍攝溫楚淮的反應，“我要曝你們！你們這些黑心醫生！就等著被網友的唾沫星子淹死吧！”

“你先別發到網上，”院長沉著臉，勉強陪著笑去跟男人商量，“這件事究竟怎麽樣還沒有定論，咱們都可以商量商量……”

“商量？商量什麽？你們害死了我孫，就該賠錢！”老太太警惕地拉著自己的兒子往後了，“兒子，發！發到網上！讓他們知道厲害！”

院長擰起眉，嗬嗬笑了兩聲，“這件事的真相究竟是什麽，我想你們應該比我們了解的清楚。”

“……”

“……”

原本勝券在握的母子倆臉紅了一下，不約而同地別開了目。

老太太揪著自己兒子的服，不甘心地讓了一步，“那你們說能賠多？”

說完又補充一句，“你賠得我們肯定不答應。”

院長回頭瞟了溫楚淮一眼，開價，“四萬。”

“四萬？！”老太太跳起來，黑皺的手指著院長的鼻子，“我兒子娶這個媳婦兒，車子房子加在一起就花了好幾十萬，結果生下這麽一個賠錢貨，人就沒了，你們賠四萬？！你打發要飯的呢？！”

“兒子！給他們拍到網上！好啊！在你們醫生眼裏，一條人命就隻值四萬塊錢？！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我們既然折本了，你們也別想好過！我要你這個醫生還有你們這個醫院敗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