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的時間,徐徐圖之是足夠的。
莊廉說著,請唐嫻在外側落座,與云停隔了個鏤空落地花罩,互不干擾,但還是能看見彼此。
取了置架上的圓肚矮瓶,又招了個侍衛,莊廉道:“若需沙土碎石,盡管使喚下邊的人。”
前幾日他還用岑仙威脅唐嫻,此刻態度忽然變得出奇的好,唐嫻心中生出警惕。
再看花罩另一邊的云停,單手支額,另一手持著茶盞,似在沉思,本沒往這邊看。
日斜斜進來,在他鼻梁上映出金影。
只看側影,的確是個人模人樣的高門公子。
唐嫻懷疑是的利起了作用,做主子的好臉面,貪財也不直說,于是就讓管家來套近乎。
假清高,虛偽。
但這是用來對付的,惺惺作態與嚴刑供,選前者。
于是唐嫻順著莊廉坐下,客氣與他探討起花布景之道。
雙方都有意示好,這番談話是前所未有的融洽。
閑聊著,唐嫻再次提起那樁易。
“我家公子不是生意人。”莊廉如此說道。
唐嫻言又止——他不是生意人,他是匪賊!
但這事也急不得,云停要面子,上回沒能問出的世都要遷怒,當著他的面談錢財,他定又會覺得屈辱。
這種人,唐嫻還是金枝玉葉時見過的。
是一對帶著孩子的落難夫妻,看人可憐,發善心給對方銀錢,結果做夫君的傲氣凜然地回拒,還把接了銀兩的妻子訓斥一頓。
后來那子抱著哇哇大哭的孩子追來乞討,唐嫻還是讓人給了銀錢。
回程時,不巧,又見這對夫妻。
銀錢握在男人的手中。
唐夫人道:“這便是讀書人所謂的清高了,妻兒死無妨,但絕不能在他眼前丟了臉面。泱泱以后擇婿,萬不能選了這種人。”
唐嫻覺得云停便是這種人。
莊廉不知想到哪兒了,說著說著,把話扯到煙霞上,嘆氣道:“煙霞原是我們家主夫人邊的侍,夫人想過教這些風雅事,不過一心舞刀弄槍,做不來細致的事。”
唐嫻怕無意間又被套了話,謹慎地沒接下去,只在心里悄悄思量。
莊廉態度依舊,閑話家常般又道:“養傷期間,怕是也不老實,沒給姑娘添麻煩吧?”
煙霞的確不老實,老太監扇了侍一個耳,就扮鬼還回去兩個。
但這是給們出氣,不是添麻煩。
唐嫻眼中帶著笑搖頭。
“那還是相時間太短。姑娘有所不知,煙霞膽大妄為,時而討喜,時而荒唐,常讓人恨不得打一頓。”
唐嫻想了想,盡量周全地回答:“是很大膽。”
撿到煙霞是近三月中旬,煙霞蘇醒沒幾日,唐嫻就要去墓室里侍寢。
知道害怕,煙霞竟然假扮侍混進墓室,之后靠敏捷的手混陶俑假人中,躲過了老太監的巡查,陪著唐嫻被鎖在墓室里一整夜。
——雖說因為扯傷口導致失過多,大半宿都是暈睡著,還需要唐嫻來照顧。
但好歹有人陪著,唐嫻頭一回不覺得墓室可怖。
在皇陵中的煙霞,哪怕重傷到彈一下就要流慘,也是很可靠的。
唐嫻又一次記起的承諾:“我與你起誓,三個月之,皇陵所有無辜人都能恢復自由。”
三個月,仔細算來,已過去小半月了。
唐嫻手上擺弄著花枝,心中憶著皇陵的種種,目中逐漸多了跳躍的芒。
若這邊始終沒有進展,是否可以把希寄托在煙霞上?
“看來姑娘與煙霞著實相得不錯。”
莊廉看出因提起煙霞而轉變的神態,得出結論。
唐嫻猶疑了下,大方地點了頭,道:“不拘小節,坦仗義,我自然是喜歡的。”
“坦仗義?”莊廉對此提出懷疑。
唐嫻記起岑仙的事,頭一噎,想把這句話收回來了。
頓了下,轉移話題道:“我撿到煙霞的時候,奄奄一息,差點沒能救回來。東西是不對,可罪不至死啊,是什麼人對下這樣的毒手?”
唐嫻問的時候余瞥著花罩對側,那邊云停正在凝目沉思。
也有點記仇的,既然雙方對有所圖,就不必那麼卑微了。
不能打他,還不能刺他一刺嗎?
“呵呵。”莊廉干笑,也瞅了云停一眼,低聲道,“是意外,都是誤會。姑娘快別說了。”
云停沒靜,莊廉語氣虛浮,二人的模樣活像被道德譴責后的心虛躲閃,這助長了唐嫻的氣勢。
于是又清聲道:“我想也是,倘若我娘喜的侍一時沖犯了錯,我或許會施以懲戒,或許會把人趕走,但絕不會輕易就取人命。不就喊打喊殺,與蠻野有什麼區別?”
莊廉:“……”
“啪”的一聲響,云停擱下了手中茶盞。
第9章 哐當
清脆的撞聲聽得唐嫻心頭一震,猛地記起前幾次與云停的會面,懊悔頓生。
做什麼要招惹這樣的人?
雙目盯著手中桃枝,眼珠子都不敢再一下。
莊廉也僵了一瞬,而后快速回神,捧著一個著桃花的圓肚棕瓶放到云停面前的桌角上,若無其事地問:“公子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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