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寂然不作回應。

阿姒習以為常，他這是又害臊了。

曾在他未歸時暗下決心，若夫君平安歸來，定要待他好些。顧念他這聽話又易害的，阿姒地把話引到正經：“其實，夫君方才所說不無道理，多活一日，便離死更近一步，活著的確無異于等死。但若如此，那阿娘辛苦懷胎，生下一個注定會死的我，豈不憑白苦？我若向死而活，和即刻奔赴黃泉又有何不同？”

想到過去數月，有而發：“永不屈服便是活著，坐以待斃便是等死。”

有了這些正兒八經的鋪陳，對面果然不再尷尬地沉默，笑道：“在理。”

阿姒暗嘆，簡直是在哄孩子。

上卻不失時機地吹捧：“其實，我要對得起的人除了阿娘，還有夫君。”

“我？如何說。”

阿姒面容在日下純真如赤子：“夫君帶我出逃，便是我失明了也不離不棄，你這麼好，我自然要對得起你。”

他笑了笑，大概是高興了。

阿姒趁機問：“對了，夫君上回說的請郎中如何了？可是手頭拮據？若是如此，這事可以緩一緩的……”

微仰著臉，晏書珩垂目，正好和那雙無神卻滿含意的眸子“對視”。

對那便宜夫君倒信任得很。

不過他也需借助郎中來確認是失憶還是做戲，便道：“不必擔憂，我近日謀了份新差事，手頭尚有余錢，郎中晚些時候來。”

阿姒心里高興，上也抹了般：“我就說夫君最好了。”

晏書珩低頭淺笑，坦然地代替那夫君收下了這一句關心。

出門時，不經意看到地磚上摔倒留下的印子，晏書珩稍稍側首：“其實，你適應的方式可以溫和些。”

阿姒語氣松快道：“無礙，摔痛了才能記得更真切。”

晏書珩回頭看向。

話到邊又止住了，淡道：“也對。”

他回到書房，吩咐穿云：“稍后派人去請位善治眼疾的郎中。”

穿云懷疑自己的耳朵。

以德報怨并非長公子作風啊。

半年前，長公子于雅集赴宴偶遇友人，得知一郎去世的消息。

那日風和日麗，青年對著茫茫江波，半垂著的眸子難辨悲喜，只濡墨為亡人作了幅畫，墨跡未干，畫被風吹走，被一欺男霸、惡名在外的紈绔子弟所見。

見畫上郎貌，那紈绔子弟心大，回府后私自畫出那郎衫不整、春難耐的模樣。甚至還在私宴上將畫拿出炫耀，稱得神夢，有而作。

彼時長公子也在。

只淡淡去一眼，并不以為意。

但次日，穿云聽聞那浮浪子弟死于，某被野狗撕咬一空。

那夜晏府設宴，長公子與名士談笑風生，唯獨一直跟在側的破霧不在。

穿云未曾親眼見到那畫中郎，只旁側敲擊，從破霧得知畫中郎與郎君并不算絡，甚至還招惹過他。

世家中人以利當先，隨利。

穿云猜測，以晏書珩的，與其說是見不得那浮浪子弟玷污已故之人，更像是見不得自己的畫為人玷污。

按理，刺客險讓郎君喪命，對可能是刺客妻子的人，應更恨才是。

穿云不免好奇：“您為何要給刺客的妻子請郎中？”

晏書珩正提筆蘸墨，頭也未抬地淡聲道：“我既承了一聲夫君，替我的妻子請郎中不是天經地義的事？”

提及刺客，年眉間肅起：“這幾日我們在城外及山間小院附近加派了人手，并未見到可疑之人，城中也搜不到，那刺客莫非是會？還有鄭五，依然杳無音信。”

晏書珩長指輕叩筆：“刺客當不會回來了，鄭五，大抵也是。”

他笑著說罷，又道：“多想無益，明日我要攜出游。”

穿云沒有破霧那般縝，關于晏書珩的舊事也所知不多，猜測他這是想拿刺客的妻子當做餌，忙去準備。

.

晌午，竹鳶領來郎中。

這回的郎中措辭斯文，聲音蒼老，想必是個醫深的老郎中。

阿姒燃起希，主告知：“我于八個月前了傷，過往記憶全無，還不時頭疼，失明前我險些墜馬，雖未傷，當夜頭痛許久，次日便失明了。”

老郎中切過脈，又仔細查看雙眼：“夫人失明非因眼疾而起，當是腦有淤，您似乎不清楚此事，莫非傷后未看大夫？”

“請是請過的，只是……”阿姒稍稍停頓，語氣漸涼，“那郎中瞞了。”

當初從病中醒轉時腦中一片空白，只記得自己似乎“阿姒”，見床前立著個清瘦的中年男子，下意識喚了聲“阿爹”。

那中年男子便是鄭五。

鄭五愣了會，判斷出阿姒失了憶。

隨即他告訴阿姒，自己便是爹爹，是位郎中，早年為了生計把托付給故鄉的親戚，因戰把從故鄉接來歷城，來時道上馬車傾翻，讓了重傷。

阿姒依稀有種直覺，的確是因戰才隨親友離開故鄉，爹爹也確實不在邊。

因而對鄭五的話深信不疑。

若非那夜親耳所聞，怎麼也想不到，平時對那麼好的爹爹竟是個陌生人，待好是要借獲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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