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端節,汴京有祭龍祖,祈福辟邪的傳統。這日一早,皇帝皇后乘坐六馭龍輦前往大祀殿祭拜,浩浩的天子鑾駕沿街而過,盡顯皇家的尊貴氣派。
王舒珩自然需一同前往大祀殿,今夜宮中有晚宴,他出門時姜鶯還在睡,王舒珩便吩咐小鳩茯苓在府中準備,他下午來接姜鶯宮。
夏后,雙寧院的茉莉開了,一朵朵潔白無暇,淡淡的清香飄滿小院。姜鶯醒來時,天大亮滿室芳香。
小鳩伺候著梳洗完畢,用過午膳才開始為晚上的宮宴做準備。說起來,這是姜鶯作為沅王妃頭一次面,地點又在皇城之中諸多講究,三人不免手忙腳。
好在皇后娘娘似乎早料到似的,午后便有一位嬤嬤登門造訪,自稱是皇后邊的侍清榮,奉命前來伺候沅王妃籌備宮宴。
這位清榮嬤嬤滿頭銀發,一看就是宮中老人。面容端肅恭敬,一舉一皆合規矩,簡直讓人挑不出錯來。上次在翠微宮,姜鶯就見過這位清榮嬤嬤,趕請人進來。
清榮嬤嬤進屋后,眼眸始終微垂并不瞟,只在姜鶯請教宮宴穿著時才抬頭。
道:“王妃頭一次出席宮宴,且與沅王婚不久,穿著不宜過素又不宜太過招搖,首飾既要貴重彰顯份,又要襯托端莊儀態,依奴婢看,這芙蓉八幅羅就很好,珠花選鎏金戲珠步搖,王妃覺得呢?”
姜鶯萬萬沒想到這位嬤嬤還照顧的想法,原本姜鶯就更喜歡那芙蓉的,笑了笑,客氣道:“聽嬤嬤的。”
不多時,在小鳩的伺候下姜鶯梳妝完畢,銅鏡中的子臉如凝脂盡顯,無須胭脂點綴已然出彩,一顰一笑更是牽人心。
清榮嬤嬤大半輩子在宮里不知見過多人,但此時也不得不承認,沅王妃這樣的還是頭一次見。
況且沅王妃的是自然的,若冰雪腰如束素,遠而觀之若朝霞初升,近而察之又如芙蕖出淥波,讓人百看不厭。
姜鶯站起來當著眾人的面轉了兩圈,問:“嬤嬤覺得如何?”
清榮嬤嬤怔了片刻,才道:“極好,極好,不過王妃耳朵上太素了,還缺一副耳墜。”
聞言,小鳩趕命人捧上首飾盒任兩人挑選。姜鶯的首飾繁多,算上之前姜府陪嫁的,到汴京以后置辦的,耳墜就連五只錦盒都裝不下。
然挑了一圈卻沒有滿意的,姜鶯今日這服飾偏艷,發飾也夠華麗,若耳墜再選副差不多搶眼的反倒顯得渾沒有重點,姜鶯問:“我的耳墜就沒有普通一點的嗎?”
小鳩想了想,“有的,不過來汴京后有一批不太常戴的收在庫房,奴婢這就去取。”
說罷,小鳩上幾個侍去庫房。宮的規矩姜鶯之前就學過,但臨到陣前又張起來。
清榮嬤嬤似是看穿的小心思,微微彎了下角,安說:“王妃無須擔憂,您是正兒八經的沅王妃,就算到了皇宮除了皇上皇后娘娘,可沒人敢給你臉。”頓了頓,又道:“況且,皇上皇后娘娘待沅王親如胞弟,對您也很滿意。”
這話姜鶯其實并不贊同,一個商戶之,姜家的門第擺在那兒并不能皇帝皇后娘娘的眼,但第一次宮時皇后娘娘就對那般客氣,想必還是因為夫君的緣故,皇帝皇后娘才屋及烏。
思及此,姜鶯道:“夫君衛國土平四海得圣上重,我作為他的王妃也高興。”
面對這個小姑娘,一向嚴肅的清榮嬤嬤話也多了些,“沅王殿下得圣上重,可不因為衛國土,他與圣上自小相識,圣上極殿下功勞可不小。”
說到這里,清榮嬤嬤也覺得說多了,不抿掩帕,說:“奴婢再幫王妃整理下發髻吧。”
姜鶯便乖乖坐下了,不過心緒紛紛。
王府的往事,姜鶯知道的并不多,王舒珩也鮮提起。以前姜鶯只以為夫君得圣上重是因收復北疆南境,沒想到還有這層功勞。怪不得,隨著賢文帝登基,王府舊案自然而然平反,沅王府也重獲圣心。
在外人看來,或許會覺得沅王運氣好,輔佐的皇子得道臣子也隨之升天。但姜鶯想的卻是,夫君苦心疼了。
想要抱抱夫君。
清榮嬤嬤又了姜鶯的發髻,等了一會小鳩雙手捧著首飾錦盒進屋了。一共三只錦盒,小鳩道:“這些都是王妃當姑娘時常用的,還有一些實在不適合宮宴佩戴奴婢沒有取來。”
錦盒中耳墜琳瑯滿目,姜鶯選中一對翠紋珍珠耳墜,拿起試戴,卻聽清榮嬤嬤指著另外一雙道:“這對平安扣耳墜也不錯,素白質地細膩,華貴卻不奪人眼球。”
那瞬間,姜鶯咦了聲,那平安扣耳墜一只是姑姑給的,另外一只是夫君給的。當時姜鶯還在病中,一心以為是兩人的定信,現在已經知道不是。
接過瞧了瞧,從幽州回臨安后一心忙婚事都忘記這對耳墜的事了,現在看到不胡思想。
耳墜是子的東西,在臨安若一男一互相有意,便會以耳墜為信,姑姑的平安扣耳墜為何一只會在夫君手上?
平安扣耳墜是姑姑的東西,佩戴不合適,姜鶯便堅持選了那對翠紋珍珠。
正想著一會要問問夫君,外頭傳來靜,是王舒珩從大祀殿回來了。
午后烈日高懸,天空澄澈沒有一云彩。王舒珩到雙寧院時,一紫袍筆直不綴,眉深目闊給人嚴威之。
他進屋,目先在姜鶯上流連片刻,才沖清榮嬤嬤拱手道:“有勞嬤嬤。”
“老奴不敢,這便退下了。”
清榮嬤嬤退下后,小鳩帶上侍也退了,須臾屋只剩小夫妻兩人。姜鶯再也忍不住,上前抱了下:“夫君,我有事問你。”
王舒珩把人從上下,仔仔細細看一圈,夸了句:“不錯。”
“不錯是什麼意思?”
王舒珩道:“就是好看的意思。”
小姑娘對這個回答不滿意,撅著:“夫君的意思是我只有今天好看,以前都不好看?”
“姜鶯!”王舒珩掐的腰,附在耳畔道:“又招我?”
因為晚上要進宮,姜鶯今日不僅抹了胭脂,還涂了口脂。偏還潤,除了親那日以往都鮮涂口脂。
看慣了清新靈的樣子,如今薄施黛紅脂也別有一番風,王舒珩想,無骨艷三分便是如此吧。
朱近在眼前,好像糖果散發著人的味道。王舒珩倏地湊近,聲音低沉道:“小王妃,幫個忙。”
姜鶯愣了下,乖乖問:“什麼忙?夫君只管說,我一定答應。”
“我想嘗一嘗你的口脂。”
聞言姜鶯愈發莫名,杏仁眼無辜地向男人,夫君怎麼了,為什麼要吃的口脂啊。雖然奇怪,但姜鶯還是道:“那我去給你拿。”
口脂在的梳妝桌上,姜鶯正轉卻被男人扣住了下,彈不得,疑時王舒珩的吻已經輕盈地落下。
男人一手扣住的下,一手從纖腰穿過,好像品嘗糖果一般,耐心舐朱上的糖。
糖被彼此的溫度融化,像朵艷的花盛開在姜鶯邊,等糖剝落,他才更進一步地發起攻勢。
房間靜謐無聲,只有融的呼吸,姜鶯忘記了一切,結束時被抱著坐在榻上,好一會后知后覺才反應過來,夫君說的嘗一嘗口脂是這樣嘗嗎?
小姑娘捂臉,還是太天真了啊……
姜鶯趴在王舒珩肩上,香細細猶為弱。
比起的疲憊,男人卻心極好,輕輕的脊背幫忙順氣,還有心思問:“剛才你要問我什麼?”
姜鶯嗔地剜他一眼,現在的模樣就像個被欺負得狠了的小媳婦,眸含春水波漾,邊紅口脂縷縷漫開,三分可憐,七分勾人,王舒珩心尖一,狀作俯姜鶯靈巧地躲開了。
從榻上逃開,在首飾錦盒中找到那雙白玉質地的平安扣耳墜,“夫君怎麼會有這個?”
王舒珩接過看了兩眼,“我還想問你呢,你怎麼會有這東西。”
“姑姑給的。”
王舒珩沉思片刻,“巧了,我的也是旁人送的。三年前帶兵路過坪州從西戎人手中救下一位瞎子,聽說王府祖宅在臨安,他便求我把這只耳墜送回醉雪閣,不過去年我回臨安時,醉雪閣已閉店關門。”
臨安醉雪閣是有名的老字號首飾商鋪,同時也是當鋪。這家商鋪有個規矩,首飾雙對售賣。因此臨安子大多買來贈予心之人,若有一天雙方意不再,便將首飾典當歸還醉雪閣,以作斷之意。
姜鶯記得,這家商鋪早在兩年前就不再做生意了。
“夫君可還記得那瞎子長什麼模樣?”心里有個大膽的想法,莫非那瞎子就是姑姑的心之人。
可時,在被窩里只聽姑姑悄聲說過那男子放不拘,多看一眼便會讓人淪陷,那樣的人怎會是瞎子呢。
姜家小姑的事,王舒珩也聽說過一些,姜鶯的頭,“匆匆一面我并不記得,不過他人應該還在坪州,是否娶妻生子就不得而知了。不若寫信告訴岳父,讓他到朱雀庵跑一趟,接小姑來汴京辨認信后再做打算。”
寫完信時辰不早,他們該進宮了。
這次宮宴地點設在騖園,二人乘坐馬車到達宮門前,再由侍引著前往。夜后一彎月懸掛于城樓上方,重檐宮墻灑下一地月,侍打著宮燈在前面引路,王舒珩手牽姜鶯跟在后面。
宮巷上人影被拉長,皇城白天森嚴,夜晚映著慘白月姜鶯有點害怕。
往王舒珩側躲了躲,王舒珩只以為在擔心接下來的宮宴,把人攬懷中:“放心,有我在沒人能欺負你。”
“我……我不怕,我也可以保護夫君。”
王舒珩一眼輕飄飄的胳膊,“你?保護我?”
“嗯!以后有我在沒人能欺負夫君!”
小姑娘說的鄭重,王舒珩忍俊不,“不怕,那你為何我那麼?”
“我……”姜鶯沒好意思說自己怕鬼,況且鬼神在宮中是大忌,不可能傻乎乎說出來,想了想,胡扯道:“疼。”
姜鶯那滴滴的子王舒珩是知道的,但從宮門到此他們不過走了十丈遠,這點距離還不至于讓疼。
王舒珩不知真假,蹙眉:“為何疼?”
“這……這不是怪你嗎?”
瞬間,王舒珩便反應過來姜鶯的意思,他氣笑了,低聲音:“姜鶯,昨晚我可沒有弄你。”
“我不是那個意思。”
夜濃如黑墨,長長宮巷中兩人耳絮絮低語。森嚴皇城,月如水的夜,或許也只有他們二人如此靠近了。
前方引路的小太監并非有意聽,實在是他耳力太好。小太監手上的宮燈了下,忽明忽滅,他心中惶惶:自己怎麼就不是聾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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