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一切都完了!
長姝駭目驚心,又一次跌坐在地。此時已滿頭冷汗,哆嗦,渾然無法言語。
早有婢拿起錦被前去裹住青蓮郡主與趙長盈的子,但聽許平雁冷笑一聲,仿佛夜空中一道驚雷直直劈中長姝的腦門,“真是好門第,好家教!趙家萬死難辭其咎!”
螳螂捕蟬,焉知背后有幾只黃雀?
正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要誤掉家命。只怕不到一炷香時間,朝野上下,上至天子,下至黎民百姓,都將知道大將軍府的丑聞。
客房中的靜,姜姒與白芙俱是聽的一清二楚。
那時姜姒倚在墻上,忽而看著白芙。的睫一一的,氤氳著一層霧氣,“姐姐為何推開我?”
白芙亦是笑,只是眉梢眼角俱是難言的寂寥,“他讓我護著你,我便要護著你。哪怕自己骯臟了,也要保你的清白。”
姜姒握了白芙的手,眸中便迸出了淚,吧嗒吧嗒掉到兩個人的手上,一時便不知再該說什麼。
半晌,方道,“往后余生,我也會護著姐姐。”
白芙本低著頭,聞言掀起一雙波瀲滟的眸子。那雙眸子是極嫵有風的,此時微微含笑,片刻又冷哼道,“余生很長,話不要說這麼早。”
*
不過才是申時,大將軍府的事便不脛而走,長了翅膀一般傳遍長安,竟連天子皇后都一清二楚了。那些人奔走相告,描繪勾勒的活生香,津津樂道,好似個個兒親眼見證過一般。
若只是寧俊與趙二小姐倒也不至于有滅頂之災,不過是毀了趙長盈的清譽,暗中嫁去寧家做個妻妾罷了,但憑趙家如今的顯赫,總不是太難的事。但青蓮郡主是王室宗親,居然眾目睽睽之下被趙世奕毀了清白,又因查出了是將軍府有人故意點迷香強暴郡主,以上種種,乃是大不敬、是大逆不道、是要滅九族的重罪。
這廂大將軍府已然一團,那關夫人尚未醒來,趙長盈已憤絕,趁眾人不備,懸梁自盡了。
趙世奕征戰沙場十幾年,臨陣殺敵,斬首無數,從不曾怕過半分。這回清醒后愣在原地如五雷轟頂,還不等想出什麼對策,便有侍騎馬趕來宣旨,皇帝急召太子及太子妃、趙世奕夫婦,以及趙長盈進宮見駕。
大逆不道,乃是死罪。
接著便是奪軍權,去誥命,廢太子妃。男丁發配邊疆流放,永不錄用。眷則一律充為奴籍,或是賣為奴婢,或是充為支。
姜姒親眼看著原本煊赫一時的趙家,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又眼見他樓塌了。
只是沒想到,在這場春日賞花宴中,贏家竟是顧念念。
裁決趙家的圣旨方下不久,接著便是顧念念的冊封懿旨。懿旨上寫道,顧念念淑慎,端莊秉睿,嘉維則,著即冊封為太子妃。
姜姒反復回想那一日的事,原不知除長姝之外背后作的人究竟是誰。至顧念念封為新任太子妃,這才將腦中一連串的事串起來。原來,那日從客房中逃出來,瞥見墻角閃過的那繡著木槿羅紋的袍角,竟是顧念念的!
趙世奕軍功顯赫,十年前輔佐當今天子起兵推翻慶朝,另立乾朝,乃是開國重臣,深天子倚重。十年后亦是為大公子發起兵變住東宮立下汗馬功勞,若不是殺頭重罪,這樣的國之重臣豈是能輕易被扳倒的?
長姝與許鶴儀既無之親,又無脈相連,能做太子妃憑的全是娘家滔天的權勢。那日不過想暗施小計將姜姒從許鶴儀邊清理掉,卻不想,顧念念才是玩弄權勢的高手。
真真兒應了那句老話,淺水喧鬧,深潭無波。
顧念念自嫁進東宮做良娣以來,雖背靠著皇后這座靠山,但不爭不搶,低調謙遜,又素來知禮儀識大。長姝為人囂張跋扈,又沒頭腦,慣易被人利用。顧念念原本取代長姝也是早晚的事,不曾想竟如擊電奔星一般快。
好一招借刀殺人,借的將軍府的刀,殺的是將軍府的人。
*
趙家眷未發賣前,先是下了大獄。長姝因從前是太子妃,顧及到天家的面,因而不在發賣之列。
只不過原是要宮中問完罪,直接賜下鴆毒了結的。終是許鶴儀求了,念嫁進東宮已久,雖不曾有所出,但亦曾是東宮的主母。故而帶回東宮,好讓面地上路。
春日遲遲,春景熙熙,閑庭寂寂,曲沼漪漪。如今,已是四月底了。
長姝暫時關押在東宮一偏僻院落中,剝了一榮華錦,著了布素袍子。
大概會回想起著短暫的一生。想起時與父親在邊疆恣意縱馬,想起在最好的年紀嫁給最中意的郎君。也許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步步走來步步錯,想不明白煊赫十余年的家族為何像泥沙堆起的高樓,說塌便坍塌的連一片瓦都不剩了。
到頭來,造的孽竟全由自家人了。
那時面灰敗地癱在席上,眼珠都不,幾乎與死人無異。
但催命的人不會等,這就來了。
皇后遣周送來鴆毒與三尺白綾,迫自行了結,立時上路。周用他那尖細的嗓音宣讀完皇后的懿旨,便道,“您請吧!”
長姝那一張灰敗的臉這才了,扯著干裂發白的角笑了笑,“本宮自知罪無可恕,臨走前,還要見一見太子殿下。”
周冷笑一聲,眼中滿滿都是蔑視,“只怕殿下不肯見你。”
長姝便瞪著周,死氣沉沉道,“殿下為何不肯見我?我記得顧念念......”
“放肆,”還沒說完話,周便沉著臉斥道,“太子妃的名諱也是你能的?”
“嗬——”長姝突地狂笑起來,笑的前仰后伏,直到笑出了淚。
周擰起眉頭疑道,“你笑什麼?”
“天家無啊,”捂住自己的心口,哭無淚,“我這太子妃還沒死,便已經冊封新的太子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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