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妧是個說一不二，說到做到的人，說要管楚陌便開不了玩笑。

於是，進午膳時，文之旬掃了眼眼睛眨也不眨的小白貓，移眸看向一臉無奈的楚陌，疑：“將軍，您得罪了？”

“沒有。”

文之旬：“那小白怎麽一副……你搶了魚吃的哀怨模樣？”

楚陌失笑：“哪有哀怨？”

心道：分明是來了興致非要盯著他吃飯。

“那這是……”

楚陌沒回答，對上琥珀的貓瞳，勸道：“我會好好吃，你也吃飯好不好？”

景妧心虛地垂下眸，心道：【肚子還不，不然才不會一直盯著你呢。】

楚陌這才想起，小公主起得晚，早膳也吃的晚，自是還不。

罷了，盯著便盯著吧。

楚陌瞥了眼空位，問道：“沈伏呢？”

“還沒醒。”文之旬慢條斯理地吃著，慢悠悠地回答：“昨夜喝的太多了。”

他們素來都會早起練武，沈伏亦然，平日裏不到辰時便會起床，昨日的確是玩的過於高興了。

楚陌沒再管：“讓他睡吧，難得放鬆一下。”

文之旬應了聲，又問：“將軍下午有何安排？”

“你同我去軍營，對今後的事宜做好安排。”楚陌放下碗筷，沉聲道：“隻有做好萬全準備，才能不懼來日風雨。”

文之旬亦放下碗：“好。”

他是楚家軍軍師，又怎會蠢笨？

早在得知草原人偽裝土匪挑釁時，他便猜到太平日子持續不了太久，也猜到此次篝火宴，還有一個目的——

讓有家室的將士同家人度過一個好的夜晚，讓所有將士再一下自由安逸的晚風，同戰友兄弟一起玩鬧吹噓。

畢竟……大戰開始後，會有多人像李清一樣失去人，有多孩子會沒了父親，又有多將士會失去患難與共的戰友？

這個問題，他們不敢想，可卻又是真實會發生的、讓人無能為力的悲劇。

思及此，飯桌上的氛圍都沉重起來了。

景妧看著，突然間想起皇兄當初說的話——

“戰爭很好，它能讓國家強大，領土遼闊，百姓自豪自信；可是……妧妧，戰爭很不好，它讓國家經濟一時間急速衰退，讓無數家庭破碎，讓世間哀聲載道。或許對上位者來說這隻是一個決定，可對無數人來說，卻要承剝剔骨之痛。”

“皇兄作為太子，自是認為打了勝仗，國家強盛是最好不過的，可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馬革裹，山海，橫遍野，滿目瘡痍……

這些聽上去便讓人心尖一的詞，從來不是說說而已。

景妧垂下了眸，心裏的煩悶讓難極了。

下一刻，一雙溫暖的大手溫地落在頭頂，抬起了頭，對上楚陌擔憂的眼眸，微微一愣。

【楚小陌，你也不喜歡戰爭，不喜歡殺人對不對？】

楚陌已經習慣了他的新稱呼，神沒有一點變化，但思及這個問題，卻是輕輕笑了。

“言止，你可喜歡打仗？”

雖奇怪怎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但文之旬沒有半點猶豫地搖頭：“誰會喜歡打仗？除非是生來便嗜殘暴之人。”

楚陌：“是啊，沒人會喜歡戰爭。”

這個問題太吸引景妧的注意，以至於沒意識到楚陌是在拐著彎回答的心聲。

隻聽神俊朗的大將軍繼續說道：“不喜歡戰爭，卻又無懼無畏地征戰沙場；世人皆知會死，但每年依舊會有無數年輕人自願應召伍；父母知道孩子命難保，卻又按捺心中的不舍悲痛，含著熱淚看他遠走，踏上一條可能是不歸路的前方。”

“戰爭一點都不好，但是……”

“後是我們的家國，是必須要用之軀去守護的家園。”

“我不喜歡戰爭，不喜歡殺人，但是……弱國要挨打，所以我們隻能舍棄所有的不願，毅然決然地向前，這便是我們為將者的使命。”

“所以，說我喜歡戰爭，喜歡殺人也可以。若是因我等，國家能變的更強盛，百姓能自豪地說自己是大遂人，那麽，我們也算不虛來此人間一趟了。”

說到此，楚陌暢快地笑了笑，衝文之旬了酒杯。

文之旬：“在伍前，我從未考慮過是否會死這般蠢笨的問題，滿心隻想著——大遂需得更強大，我想要國家變的更強大。”

兩人一番言語震撼了景妧的心神，讓傻愣愣地看著他們，久久沒有回過神。

是大遂公主，可是直到現在，都從沒想過，該怎麽做才能讓大遂變的更強大。

為將者的使命是征戰沙場，讓國家更加強大，不被他國欺負。

那麽……公主的使命呢？

像這般隻知吃喝玩樂，對國家大事的關心也隻因興趣好奇嗎？

景妧第一次覺著，自己不該這樣。

可是，自己又能做什麽？

很迷茫，也很困。

但這般問題，隻能自己去思索，任何人也幫不了。

楚陌掃了眼垂眸不知在想什麽的小貓，低低歎氣。

他想要小公主無憂無慮，不必為任何事煩心，但他也知道，小公主的份決定了這般不可能。

小公主及笄了，即使自己不引導，陛下和太子殿下也定會提起，但他私心想讓自己先那兩位一步。

他想用更加溫的方式教導小公主。

小公主聰慧，自是能明白一切，若實在不行，他也會告訴——小公主，有臣在，你可以永遠無憂無慮。

楚陌有底氣這般說，也有信心做到。

他輕輕將小貓抱進懷裏，聲音溫含笑：“同我一起去軍營可好？”

景妧微微愣住，本想著，楚陌很忙不去打擾他。

楚陌：“我很忙，但不想委屈你待在府中，所以去軍營玩吧，我會讓楚風帶著你，那小子日也沒其他事做。”

景妧腦海裏蹦出一個年吊兒郎當的模樣，角微微一。

勉為其難地想著：【行吧行吧，就他吧。】

這勉強勁兒讓楚陌覺著好笑，心裏卻是暗自鬆了口氣。

小公主年紀小，得慢慢來，不能一蹴而就，否則隻會讓苦惱不已。

輕輕了小貓的腦袋，楚陌角揚起一抹弧度。

文之旬在一旁撐著下，眸中閃過一道。

怎麽說呢？

將軍這幅神怎麽看怎麽奇怪，簡直把小白捧進手心都怕摔了。

嘖，跟哄媳婦似的。

文之旬角一，立馬把這七八糟的想法拍的一幹二淨。

人和貓，真夠刺激。

他正想有的沒的，突然聽楚陌喚了一聲：“言止。”

文之旬回過神，應道：“怎麽了？”

楚陌還在逗景妧，頭也不抬地說道：“過些時日拓跋潯會到，讓手下的人注意，別得罪了客人。”

文之旬一愣：“拓跋潯？他為何而來？”

想著楚雷傳來的報，楚陌頗有些後悔地抿：“來看小白。”

文之旬：“？”

景妧：“？”

小貓直子，眼睛都亮了。

【拓跋潯誒，大人！】

幾年前，曾見過拓跋潯一麵，隻可惜離得遠，隻看見了側臉。

可即使如此，那顆絕豔嫵的淚痣卻像是點在了的心口，怎麽都忘不了。

【嘻嘻，開心，要見到大人了~~】

楚陌麵無表地睨著小貓搖頭晃腦的模樣，手將方才直的背脊輕輕下去，又將搖來搖去的尾抓住，將景妧捧在麵前，對上那雙泛著的貓瞳，語氣沒有半點起伏：“你在高興什麽？”

“喵喵喵！”

【要見到大人！！】

楚陌盯著，沉默不言，半晌又將小貓抱進懷裏，對一臉迷茫的文之旬笑了：“言止，你可知拓跋潯最討厭別人說他什麽？”

雖不知事為何會這般發展，但聰慧的軍師頗為上道地應和：“什麽？”

“說他，尤其說他是大人，他便會……”

景妧：“！！！”

會挖人眼睛？？！！

見小公主有些害怕，楚陌收回腥的詞匯，還是決定詆毀拓跋大人：“便會青筋暴起，眼球外凸，頭發散，七竅流，立馬變一個醜八怪！”

文之旬：“……真的？”

楚陌認真點頭：“甚至比我描述的還醜。”

“喵喵喵！！！”

【嚇人嚇人嚇人！！對的對的，怪不得皇兄常說拓跋潯就是人模狗樣，我千萬不要信那層皮囊，原來如此……】

小公主一臉恍然，楚大將軍滿意地點頭。

太子坑的終於不是他了！

文之旬見神截然不同的一人一貓，隻覺得滿心同，同那位以貌聞名的草原無冕之王。

與此同時，一個騎著駿馬的俊男子隨手開前的辮子，對著天空，正抒發心思想，作一首口水詩時，鼻尖一，狠狠打了個噴嚏。

力道大的當場蒙了幾息，隨即便是然大怒。

“楚聞悉！！你小子又說老子壞話！！！”

“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