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客氣了。”
慕容值不理會語氣里的疏離,徑直在熏籠邊坐下,烘一烘在外頭凍得冰涼的手,又泡一壺熱茶取暖,自在的如在自己家一般。
不對,這本就是他的家。
沈清棠才是外來之客。
轉過,靜靜地看著他。
慕容值察覺出來,抬眸看過來,抿然一笑,“裴夫人這樣看著我做甚麼?”
沈清棠語氣也是淡淡,“太子殿下這次過來,是要挾持我去邊境嗎?”
說的直白又坦。
慕容值卻輕笑,“不著急。”
他擱下手里的茶盞,走到沈清棠面前,居高臨下看著道“裴夫人可知,你和昭和公主,給孤惹了多大的麻煩?”
那本該毒死陳國天子的酒被昭和喝下。
他遮掩此事,耗費了不人力心力。
最關鍵的是,天子沒死。
他苦心籌謀的盡皆了空。
眼下兩國戰,各執一詞,亦是一團。
他焦頭爛額,直到今日,才得空來問責于。
他近,問沈清棠,“那杯毒酒,是夫人的意思,還是昭和公主自己的意思?”
他總要知道,自己是栽在了誰的手里。
“什麼毒酒?”沈清棠不明白。
外頭皆傳昭和是以匕刺腹而死,也只以為如此。
慕容值看出眼里的不解,了然于,改口道“沒什麼,孤隨口一說罷了。”
但沈清棠已起了疑心。
那日昭和出嫁,是親自為昭和穿嫁,戴冠。
上有什麼,沈清棠最是清楚。
當時傳昭和持匕刺腹自盡,便有所疑慮,昭和何來的利刃?
> 如今慕容值一提醒,頓時醍醐灌頂。
連日里不得解的謎團霎時解開,撥開迷霧,窺到了暗藏的真相。
沈清棠看著慕容值,眼里無比清醒,“是你殺了昭和公主?”
話雖疑問,語氣卻是篤定。
慕容值搖搖頭,無奈一笑,“果然還是瞞不住裴夫人,夫人當真是聰慧過人。”
沈清棠臉發冷,默然看他。
聰慧過人又如何,還不是被他關在這府邸,不得。
只是沒想到竟是他親手殺的昭和。
要知他們的名已寫進陳國宗廟冊里,昭和已是他名義上的妻。
面上的慍怒慕容值看在眼里,微微一笑,“裴夫人為何如此看孤?孤殺了昭和公主,夫人不該高興才是嗎?”
和昭和的那些恩怨,慕容值可是查得一清二楚。
又裝模作樣嘆氣,“孤真是心疼裴大人,枉費他居高位,把持朝政。沒想到,竟連自己夫人的心也抓不住。真是可嘆啊……”
“太子殿下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
沈清棠冷嘲熱諷的看他,“殿下的妻,大梁的昭和公主,直到死前,心里歡喜的都不是殿下吧?”
勾著,淡淡諷然一笑,“這事,如今可是天下皆知呢!”
沒有人忍得了自己名義上的妻心有旁人的辱。
何況他是陳國太子。
此事現如今鬧得沸沸揚揚,必是他一生不可磨
滅的污點。
只是當時事態急,慕容值別無他法。
如今想來,自然是咬牙切齒的恨意,只是他慣來會裝,面上仍是風輕云淡。
還能神如常的與沈清棠說話。
寡言語,大多是慕容值說聽,說的是邊境的戰事。
原來戰事已然起了,狼煙滾滾,烽火連天。山雪河冰野蕭瑟,青是烽煙白人骨。
慕容值故意問,“裴夫人可知梁國前線是何人領兵?”
是裴琮之。
堂堂的閣首輔,天子重臣,自請坐鎮紫荊關。
這事剛傳出來,梁國朝堂亦是一片嘩然。
梁國天子親自苦口婆心來勸,“裴卿原不必如此。邊境苦寒,戰場上更是刀槍無眼,若是傷了裴卿,你讓寡人如何是好?”
裴琮之自有話解釋。
“臣與陛下和昭和公主時同在宮中進學。公主薨逝陳國,陛下痛心疾首,臣亦是心痛難當。如今,公主的金尊玉還在陳國,不得土為安。臣每每想起,都寢食難安。”
他抬手,向天子施以一揖,“臣為陛下臣子,理當為陛下解憂,陛下全,允臣率領梁國將士,出兵踏平陳國,將昭和公主請回大梁,以示我大梁赫赫天威。”
公主薨逝,這是國事,便是天子親征也不為過。
如今首輔代為出征,雖然罕聞,卻也未嘗不可。
更何況天子心里有了別的計量。
裴琮之權勢過重,裴子萋又生了皇長子,有威脅皇權的勢頭,若是此番出征死在紫荊關,也算功退了,自己也可安枕無憂。
順勢而下,
天子贊許看向裴琮之,“裴卿既有此心,是我大梁之福。”
又殷殷囑咐,“裴卿遠征在外,千萬當心。孤與朝中眾臣,翹首以盼,等著裴卿歸來捷報。”
君臣之深厚誼,聞者無不嘖嘖稱贊,引以為奇。
裴子萋知道裴琮之即將出征的消息,心里不無擔憂。
現下能倚仗的,只有這個大哥哥了。若是他出什麼事,自己當真是孤立無援了。
“這次出征,哥哥一定要去嗎?”
來裴府見裴琮之。
他出征在即,天子特許他們臨行前兄妹相見。
裴琮之頷首不語。
裴子萋心急,又道“哥哥要去紫荊關征戰,那清棠妹妹呢?哥哥不管了嗎?”
想以沈清棠將他留下,畢竟戰場波云詭譎,危險重重,誰能保證必定能安然歸來。
裴琮之沉默良久,微斂下的眸子深風起云涌。
良久才道“我這次去,就是將帶回來。”
“妹妹在紫荊關?”
裴子萋并不知被擄去陳國的事,這事他遮掩得嚴實。
“不。”
裴琮之對這個與自己休戚相關的妹妹沒必要瞞,“在陳國。”
“妹妹在陳國?”
裴子萋當真詫異,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沈清棠會被擄去了陳國。
遲疑開口,“哥哥這次去紫荊關與陳國戰,是因為清棠妹妹嗎?”
話里有醋意。
從前在閨中,裴琮之其實就偏心沈清棠。但那時自己得了所有人的,活得恣意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