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懷遠臉一沉：“你直說就是。”

“我哪裏敢說公主的是非……”夏梨玉眼眶通紅。

林懷遠不由得想到曾對自己關照諸多的恩師，又想起梨玉一個弱子懷著他的孩子，千裏迢迢來到盛京尋他庇護。

這李華盈平日裏高高在上也就罷了，為何連剛來府中的梨玉都要欺負。

“別怕，我護著你，就算是公主，也是我林懷遠的妻子，要我管教。”

夏梨玉嗒嗒往林懷遠上靠去。

“說我一個見誰都要跪下的鄉野卑賤之人，如何配使的丫鬟……”

林懷遠拳頭握，眼裏有了些怒氣。

鄉野卑賤之人？

原來在眼中，他們來自江都便是鄉野卑賤之人？

好一個貴不可言的公主殿下！

“說我不在意的，我都可以忍，可是我忍不了說遠哥哥半分不好，怎麽能說你在麵前不知道尊卑貴賤呢……”

聽著夏梨玉細碎的嗚嗚哭聲，林懷遠耳邊隻剩下那句尊卑貴賤。

四個字聽得他中氣上湧，額角青筋直跳。

尊卑，貴賤。

是了，他出鄉野寒門，天生錦繡富貴。

尊他卑，貴他賤！

可那又如何，這朵雲端的花，還不是嫁給了他這個鄉野卑賤之人！

夏梨玉見林懷遠顧不上，雙目赤紅地往瑤仙院去了。

方才拿下遮著臉的帕子，臉上一淚痕也無，反倒帶著些快意。

那邊瑤仙院裏，又上了些糕點瓜果，鶯飛見李華盈無事發生一樣，咬著牙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

“殿下，林夫人怎麽能這麽說呢，合著殿下還不能吃飯了！還有二小姐，這一個二個也沒規矩了！”

“殿下還不是看著林府每天吃得清湯寡水的，心裏不忍，才小廚房做了這整個林府的飯食！”

“每天吃著這些山珍海味，那都是真金白銀盤下來的！他們一分錢不出還要蛋裏麵挑骨頭，合著他們老林家娶媳婦是來撈銀子的！”

鶯時本來也氣著，卻被鶯飛說得“撲哧”笑出來。

推推鶯飛手臂：“你倒是會說，每次把這些氣人事說得逗趣又切。”

李華盈也笑起來：“瞧把你氣得，放心吧，誰能占了老李家的便宜。”

老李家？

幾個丫鬟反應過來，一個個都捂笑了，鶯飛也樂得前仰後俯。

正這時，外麵陸英進來：“殿下，駙馬爺過來了，瞧著臉不太好。”

幾人笑意都消了些。

“請他進來吧。”

李華盈用銀簽子叉了塊西瓜，林懷遠便進來了。

他剛才在院門口還怒氣衝衝，隻是在院中走完這兩步，再了兩道簾子。

不知為何，那怒氣莫名淡了不。

房中清涼，縈著沁人的龍腦香和一不知名的香氣。

李華盈懶洋洋臥在檀香木雕花瑞貴妃榻上，如一隻慵懶貴的貓兒，連人進來都懶得看上一眼。

林懷遠看這模樣，原本準備好的斥責在裏轉了圈，變句問話。

“梨玉下午來找你了？”

李華盈微點了點頭。

“看座。”

鶯飛請林懷遠坐下，端來茶水。

林懷遠一坐下遍看見旁邊小幾上的繡籃子，裏麵歪歪扭扭打著幾個彩雲絡子。

想到前些日子，母親說李華盈沒有做妻子的樣子，都不知道為丈夫補裳，低頭不語。

沒想到向來十指不沾春水，現在卻真願意為他拿起針線。

雖說這絡子看著是難看了些，但想到犯難去學的模樣，林懷遠心頭一。

“駙馬可是有事？”

李華盈不耐，怎麽一個二個都要到瑤仙院發呆來了。

林懷遠回過神來，放緩了語氣。

“梨玉是我恩師之，如今落難住在林府，又懷著孩子，你多照拂照拂，溫婉乖順，你莫使子為難。”

李華盈“撲哧”笑了。

“你倒說說，我怎麽為難了？”

林懷遠見狀皺眉，想到夏梨玉的淚眼。

“下午來尋你，求個丫鬟，你不給便不給，給說那些難聽話做什麽？”

李華盈嗤笑一聲，懶得說話。

看來讓夏梨玉提早進府，也沒什麽變化。

上輩子生下孩子才住進林府的夏梨玉，也不過是這般兩頭跑，到挑唆。

鶯飛接上話：“駙馬爺這話說得有意思，那夏姑娘過來便說，‘遠哥哥讓殿下給我指兩個丫鬟用用’！”

鶯飛把夏梨玉那弱語氣學得惟妙惟肖，聽得林懷遠渾難。

“這說得咱們都不知道是駙馬失心瘋了，還是這夏姑娘失心瘋了！夏姑娘對我們殿下不見有禮，現在倒還怪我們說話難聽了？”

林懷遠臉難看了些，卻也不好在李華盈麵前和丫鬟爭起來，隻是說：

“我沒說讓來問你要丫鬟。”

“那誰知道呢。”

李華盈淡淡道，又吃了塊削圓球的冰甜瓜，神冷淡。

林懷遠忽而抿：“晚上吃這麽些冰的，對子不好。”

“怎麽，在玉璋堂林夫人說我吃了你一塊，回了瑤仙院你還管我吃個瓜果？”李華盈漫不經心道。

“哪裏的話，”林懷遠無奈，“母親平時裏說話你不聽，但對你又沒壞心思，好歹也是長輩，你跟置什麽氣？”

“說起來你早上怎麽沒去玉璋堂請安用飯，母親還等了你好一會呢。”

“懶得去，以後我在早膳就在瑤仙院用了。”

李華盈放下銀簽子，跟他說話說得胃口都沒了。

鶯時端來瓷盤，李華盈隨意淨了手臉。

“怎麽說不去就不去了，這不合……”

林懷遠剛想說不合規矩，卻突然想起來，公主下嫁本就無需晨昏定省，反倒是夫家應時時請安行禮問好。

隻是李華盈從來都說自家人無需多禮，還順著母親願意早起請安。

而他好像把這些，當了理所當然。

“不去便不去了，也沒什麽。”

林懷遠眼神複雜了些，又想起來府兵一事，還是容鬧吧。

“府兵你想設便設吧，隻是注意別衝撞了東院就好。”

“怕衝撞，你們別來我的院子不就是了。”

李華盈秀氣細眉微擰，“夜深了，駙馬若是無事便回吧。”

聽得這不客氣的話，林懷遠心頭湧起些不快，卻還是自持有禮。

“殿下好生歇息。”

說著他快步走出房間，外麵陸英見到他大步匆匆，便招呼道：

“駙馬走好！”

誰知林懷遠腳步一頓，回了句：“我林大人亦可。”

說完又快步離開了。

陸英沒明白，便進去和李華盈說：“駙馬爺真是奇怪，我剛和他問好，他讓我他林大人。”

李華盈霎時想到上一世最後他說的話。

他說與婚後的每一天，他都在伏低做小，過得無比煎熬。

他說前朝後院，人人說起他便要說到護國公主。

哪怕他已經至二品，卻還人用輕佻的語氣在背後說他好福氣！

他說他最厭惡別人他駙馬！

李華盈角一勾：“管他說什麽屁話，你們他駙馬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