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真生氣了,此后半日都蜷在車廂一言不發,崔遲中途給送來吃食,也都不。
暮將近,隊伍停下來修整,總算能緩口氣了。
不多時,外邊響起腳步聲。
崔遲附在簾子對面,低聲音道:“探子回報,說郁致城大,姑山下惡戰未休,殿下該慶幸私自離開。”
阿霽猛地一震,茫然道:“蕭伯伯他們怎麼樣了?”
加,又萬分疲憊,甫一開口,才發覺嚨嘶啞,聲音嘎。
崔遲輕聲道:“王府親衛隊起了訌,守軍紛紛站隊,如今形勢危急,一即發。殿下不在,正好絕了他們的后顧之憂……”
“你說我是累贅?”咳了兩聲,爬起來道。
如今這副弱樣,崔遲可不敢招惹,生怕把氣暈過去,忙擺手道:“沒有,沒有……牽制敵方主力,殿下居功至偉。”
咦,好麻,這話讓他胳膊上憑空起了一層皮疙瘩,堂堂男子漢大丈夫,竟學會拍馬屁了?拍的還是阿霽……
他正難為時,看到簾角微微一,阿霽出半邊臉,極難為道:“我、我要更。”
“這荒郊野外,哪有……呃?”崔遲待反應過來時,不由窘得面紅耳赤,恨不得挖個地鉆進去。
阿霽也很尷尬,但崔旻是急行軍,別說丫鬟,連個補漿洗的仆婦都沒帶。
可人有三急,實在是憋不住了,又不能對別人說,只能找崔遲。
“你扶我一把,”自行爬到了車轅前,可憐兮兮道:“我手腳發,下不去。”
第十六章
崔遲見臉蠟黃,眼底發青皮干裂,憔悴虛弱得令人心驚,心下頓時一慌,忙扶住手臂道:“你沒事吧?要不要找軍醫瞧瞧?”
阿霽擺手,崔遲瞧見掌心磨破了皮,愈發慚愧,小心翼翼地扶下車,剛松開手,便腳一坐倒在地。
“這麼嚴重?”崔遲訝異道。
阿霽眼眶一紅,帶著哭腔道:“我從未吃過這樣的苦……”
這倒也是,崔遲難得良心發現,沒再和斗,溫聲道:“你等等,我過去說一聲。”
他急急奔去崔旻那邊,神窘迫道:“三叔,公主要、要、要更,我陪去一趟。”
崔旻愣了一下,繼而恍然大悟,“去吧,別走太遠。”
又叮囑道:“天快黑了,你可得看,公主跑了事小,萬一摔著了、磕到了,或者落水了、被毒蟲蟄了野咬了,那咱們誰也不了干系。”
“三叔放心。”崔遲一疊聲應下,轉去了。
崔旻邊的大小頭目們卻是憂心忡忡,生怕崔遲趁機放阿霽走,便都自告勇要去盯梢。
“你們想干什麼?看人小解?”崔旻倏地變了臉,“都一把年紀了,臊不臊?”
眾人慌忙辯解,言辭懇切,聲稱絕不會對未來世子妃不敬。
崔旻這才息怒,朝崔遲跑遠的背影努了努,“咱們是亡命之徒,若敗了大不了回奢延,再不濟往北走,往東走,都是老地盤,總有容之。可他有錦繡前程,顧慮良多,放走公主對他有百害而無一利。”
見他這般有竹,大伙兒便不敢多言。
崔旻尋思道:“小郎君們幾時能到?”
“魏簡那狗東西調了郡兵,二郎一時半會兒不開。三郎和四郎想必已經接到書信了,估著明兒天黑前就能和咱們匯合。”謀士回稟道。
崔旻著囊中鐵胎弓,面帶憧憬道:“希他們哥兒幾個爭點氣,只要能被公主看上,咱們后半生就不用再顛沛流離了。”
日將盡,暮靄漸沉,余暉穿林而過,映亮了絨絨的淺草。
阿霽提著裾,踩過跳躍的斑,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去。
約聽到流水聲,心頭一喜,不覺雀躍。
崔遲的聲音適時響起,“河里的水不能喝,你那麼興做什麼?”
“我要洗臉。”阿霽沒好氣道。
“此是泥水支流,你真要去?”他人高長,兩句話的功夫便越過了。
阿霽著他的背影,不悅地努了努。
越往前走草越深,腳下的土地也越虛,崔遲示意阿霽止步。
他彎撿了枯枝在草叢里探索了一番,隨即踩了條發般的小徑,直通丈許外的低矮灌木叢。
“就這里吧,既蔽又干凈。”他仔細檢查過后,朝阿霽招手道。
阿霽強自鎮定,提沿著那條窄路走了過去。
崔遲倚在一株碗口的楊柳上,手上繞著細繩索把玩,見過來,不由分說便將繩索的一頭系在了右腕上。
阿霽并未掙扎,昨天才綁了他,今天換他報仇也說得過去。
“殿下不會鳧水,還是離河邊遠點,若是掉下去,神仙也救不了。”他將另一頭從樹上繞過,綁在了左腕上。
“山間多猛虎野狼,你千萬別跑,否則連骨頭渣子都找不到了。”他直起,又出一塞給阿霽,頭也不回地跑了。
阿霽低頭,看到是一疊手紙時,忍不住尖了一聲,驚起一片山鳥。
“你滾遠點,再遠一點。”怒聲吼道。
“這還用你說?”崔遲嘟噥道:“離得近怕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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