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霽著那只小錦囊,忙不迭點頭:“正是。”
可那錦囊中盛放的并非謝珺的手札,而是大將軍崔易的函。
阿霽常在案前侍奉,對朝臣們的墨寶再悉不過,一眼便認出了崔易那小學水平的正楷。
他在信中授意崔遲暗助崔旻,趁機攪慶局勢,切不可讓貞吉順利襲爵……
阿霽看得心驚膽戰,將信函扔到崔遲臉上,痛心疾首道:“卑鄙!”
兩人再次吵得不可開,崔旻無奈,命崔遲先下去。
阿霽噎噎地怒斥崔易父子人面心,說等回去了定要稟報姑母,把他們腦袋砍下來……
崔旻趁機煽風點火,“崔易那小子是賤奴所生,連正經學都沒上過,哪知道綱常倫理?俗話說,有其父必有其子,崔遲又能好到哪里去?”他低聲音,神兮兮道:“崔遲方才還慫恿我殺了你。”
阿霽渾一震,蒼白著臉道:“他、他真這麼說?”
“那還有假?”崔旻煞有介事道:“他說你是謝三的掌上明珠,而我與謝三不共戴天,當年若非他出手,如今坐擁慶的就該是我。只要殺了你,必能令他肝腸寸斷生不如死。而且,你還是皇用來平衡各方勢力的重要棋子,若是殺了你,朝臣們必會將立嗣之事再次提上議程,勢必會一鍋粥,而我正好渾水魚重掌郁致……”
阿霽癱坐在地,忽地捂著臉嚎啕大哭起來。
崔旻一頭霧水,有點不的底,只得耐著子勸解。
阿霽哭累了,倚在帳角打了個嗝兒,像是真的嚇壞了,崔旻忍不住失笑。
方才定是錯覺,才會覺得膽識過人。可是看來看去,就是個天真單純的,并無過人之。
阿霽抹著淚水,搭搭道:“你笑什麼?”
“有謀士建議我用殿下來換貞吉的命,被我給否決了,殺焉用牛刀?”他有竹道:“貞吉當然得死,卻不能死在我手中。”
阿霽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他手上若染了侄子的,那就永遠無法正位。心底陣陣發,眼神卻仍是懵懂無知。
崔旻著惶的樣子,溫聲道:“殿下莫怕,您是貴客,我們絕不會您一毫。”
在慶,貞吉是正統,他是臣。
若真傷了阿霽,不僅朝廷不會放過他,還有長安的雍王父子以及敦煌郡公夫婦,他何必要自取滅亡?
**
援軍趕來時,東方既白。
崔旻故布疑陣,留下次子督戰,自己帶著阿霽和崔遲向北撤去。
他將阿霽給崔遲看管,阿霽死活不愿和他同騎,崔遲也義正言辭地表示男授不親。
崔旻哭笑不得道:“昨晚你們不是這樣過來的嗎?”
阿霽心生一計,幽怨地瞥了眼崔遲,嗔道:“昨晚他誆我出來,說是帶人家看星星看月亮看萬家燈火,結果……”
做出副默默的樣子,以袖掩面,跺著腳恨聲道:“我再也不想看到他。”
崔旻臉上的笑意忽地凝住,心里喜憂參半。
喜的是這丫頭多半沒腦子,不然也不會被個小白臉輕易哄離儀仗隊。
憂的是滿心滿眼都是崔遲,又如何肯答應做自家兒媳?
好在崔遲絕非良善之輩,他為了達到目的,都能做出拐公主之事,必不可能半途而廢。
拐?崔旻心頭驀地敲起了警鐘。
他老爹一無所有之時,就能拐走大家閨秀的堂嫂。這小子遠勝其父,想拐走一個缺心眼的傻丫頭,必不在話下。
世風日下啊,連王家都能舍棄門楣,與人私奔,還有什麼事不可能?看來得盡早提防。
雖然八字還沒一撇,但他已經認定了阿霽只能嫁給自家兒子。
可隨軍人員都是武夫莽漢,實在不宜看護公主,無奈之下,他只得命人去尋一輛車,由崔遲駕馭。
**
“主公,您就不怕那小子監守自盜?”左右深疑慮,再三勸諫:“應該換我們的人去。”
崔旻挽轡大笑:“荊軻未見秦王之前,會攜圖逃跑嗎?”
對于崔遲投奔的機,他和阿霽一樣疑。
二哥當年的確打奴役過崔易,并且重傷其妻王嬍,以致英年早逝。可崔易父子若要尋仇,為何不在他活著的時候手?
按照崔遲的話說,是因為礙于皇的面,他們不敢貿然行,沒想到崔昱竟死在皇前頭,他們如今趁絕了崔昱這一脈,也算報得大仇。
崔旻半信半疑,總覺得他另有所圖。
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崔遲絕不會帶走阿霽,否則何至于大費周章來投奔?
**
車轔轔,馬蕭蕭,塵煙滾滾漫云霄。
阿霽捂著口鼻,嗆得直咳嗽。
崔遲不管不顧,將車子趕得飛快。
阿霽被他顛得七葷八素,奈何腹空虛,想吐也吐不出,只得隔簾憤憤錘他。
崔遲惡聲惡氣道:“人為刀俎我為魚,你最好識相點。”
阿霽往前挪了挪,攀住車門,有氣無力道:“我怕你個鬼,崔安徐,你這輩子最好不要回,不然我一定……”
“一定什麼?讓你姑母姑丈還是耶娘兄姐幫你出氣?”崔遲不屑道。
阿霽頭一哽,被他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猛地一摔車簾,再不吭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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