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尾
陸舟的話一落,大家都安靜了。
他們本不懂兩人之間的始終是陸舟於弱勢,一般人看到這樣子的兩個人,都會下意識的認為一定是優秀的那個甩了拖後的那一個。
問題問出口也不過是想看沈亦歡難堪,誰也沒料到是這結局。
就連沈亦歡也沒料到。
「真的假的啊……」有人遲疑著問。
陸舟掏出煙盒,出一支咬在齒間,整個人都很清冷,看著有些不想搭理人。
他偏頭盯著一旁低頭吃蝦的小姑娘,收回目,吐出一口煙。
「真的。」
沈亦歡筷子一頓,嚼著裡的蝦咽下,抬眼,神不變的朝那個問話的人直視過去︰「問夠了沒?」
顧明輝一看那表就知道這人要完。
從前他們中二時代信奉拳頭解決一切時,沈亦歡打架前挑釁人都這表。
非常平靜冷淡,毫笑意都沒有,從而外都是不住兇悍的怒意。
特別酷。
他曾經還覺得這招很好用想要學習一番,但是怎麼也學不會沈亦歡那種渾然天的狠勁和戾氣。
小姑娘那不是裝出來的社會小青年,是真的從骨子裡出來的桀驁。
後來長大以後,沈亦歡像變了個人似的,就幾乎沒見過這副模樣了。
可到底氣裡的東西哪這麼容易變。
「櫻桃,收!」顧明輝誇張的舉起手一揮,做了個握拳的作,然後舉起酒杯在桌沿上磕了一下,對那人笑瞇瞇道,「說幾句吧,啊,把這祖宗惹了掀桌子我都管不住。」
他話裡雖然帶著笑意,卻也無故讓人覺得冷。
陸舟看了顧明輝一眼。
後者也平靜對視上他,忽然勾,衝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顧明輝說完,這餐飯算是徹底聊死了,他卻渾然不知的樣子,轉餐盤把龍蝦轉到沈亦歡面前。
「櫻桃,吃這個,不用剝殼。」
所有人的目都聚集在沈亦歡上,自若的夾了一塊放進碗裡,低頭道︰「顧明輝,你弄的我現在有點兒尷尬。」
顧明輝笑著,看這祖宗的氣算是消了大半,又招呼大家︰「都吃啊,吃啊,別跟我客氣。」
陸舟沒再筷子,始終靠在椅背上,也不說話。
尷尬的話題已經揭過去,大家當作剛才什麼都沒發生似的聊別的事。
沈亦歡吃了一會兒,遲疑著扭頭,裡還叼著一麵條,直接撞上陸舟黑沉的目。
「……」
飛快把麵條吸進裡,嚼嚼嚼,形象都顧不上。
沈亦歡其實想不明白剛才陸舟為什麼要幫的,畢竟昨天他才對說了那樣決絕的話,可又似乎好像能夠理解一點。
從高二到大三,他們在一起了五年。
就像兩個鮮活的被敲碎磨爛,混在一起,想要完全離開哪有那麼容易,早已經分不清哪一些是自己,哪一些是對方。
分割的痛苦,必定是模糊,鮮淋灕。
就算剛才是陸舟遇到那種況,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那個……」
猶豫了一下,還是不想和陸舟僵著這麼難看,於是決定試試口風。
陸舟看著,沒其他反應。
「……你能不能過來一點。」
陸舟雙手抱,直起子靠過去。
「我還想吃蝦,你能給我剝嗎?」在他耳邊輕聲說。
陸舟重新靠回去,拒絕的意思很明顯。
沈亦歡只好轉回去,看著盤裡的兩個蝦頭默默嘆了口氣。
喜歡吃蝦的,但是不喜歡自己剝,因為手上會沾腥味,很難完全洗掉,所以從前這一類有殼的食都是陸舟給剝的,如果陸舟不在,就索不吃。
既然你不願意再衝我晃尾了。
那我就衝你晃一晃吧。
沈亦歡夾了一隻蝦,兩指著蝦頭,癟著,看起來很嫌棄。
小姑娘手指細白,昨天剛做了甲,漸變的淺,與臉上些微的紅暈映在了一塊兒,皮白裡紅,讓人忍不住心尖跳。
當真是長了一張足夠迷人的臉。
陸舟餘看作,詫異的略微抬了下眉。
這是他第一回見沈亦歡自己剝蝦。
什麼時候這麼吃蝦了?
大家雖然聊著天,可心思總關注著沈亦歡和陸舟這。
然後便看著拎著基圍蝦的鬚,把剝好了的蝦小心翼翼的放到了陸舟碗裡。
眾人︰……
邊的邱茹茹︰……我□□家豬居然會主拱白菜了?!
陸舟垂眸,看碗裡的蝦。
大概是真不想手指染上腥味,這麼小一隻蝦都沒剝乾淨,蝦肚上還可以看到細小的殘留的殼。
他忽然非常煩躁,煩悶的躁意從心底翻騰上來,卡在腔。
沈亦歡從前追他時也是這樣,可憐兮兮的討好,收起稜角,惹人心疼。
可等目的達,獵收囊中,就原形畢。
由一個獵人,變了獨裁者,揮刀落下,決定他的生死。
沈亦歡就是陸舟這麼多年來的心癮,他的偏執他的卑微都是因為沈亦歡。
當然也累,可是是沈亦歡。
現在他終於決定剝皮蝕骨要放下了,沈亦歡又對他出了貓爪子,輕輕的撓了撓他的手心。
「你不吃嗎?」
他許久沒筷子,沈亦歡忍不住扭頭催他。
小姑娘聲音細細,跟剛才冷著聲懟人的仿佛不是一個人。
「吃。」
因為這是沈亦歡。
陸舟所有作仿佛都有一個的按鍵。
不管時隔多久,不管如何傷害。
只要是希的,陸舟都忍不住去完,來哄高興。
這種心理已經為習慣,改不了了。
就像膝跳反,最簡單的反,只需要兩個神經元就能完。
沈亦歡得了便宜還想再賣個乖,又拿起筷子夾了一隻蝦到自己碗裡開始剝。
陸舟︰「我不吃了。」
「……哦。」
沈亦歡放下,拿巾仔細乾淨手。
過了幾分鐘,聞了聞手指,皺眉,側頭對邱茹茹低聲說,「我去趟衛生間。」
冰涼的水打下來,在手背上衝出白沫,跟細膩的皮融為一。
雙手撐在洗手臺上,過了幾分鐘,才輕輕舒了口氣,拿出一支口紅補妝。
「沈亦歡,你賤不賤,分手了還給人剝蝦?」張桐戚走進來,過鏡子與對視。
沈亦歡慢條斯理的扯紙巾手,低著頭沒看,慢悠悠道︰「總比有些人剝了蝦還被拒絕好吧。」
不同張桐戚多言,撂下這句話就走出去,也不管後人的臉有多差。
顧明輝站在衛生間外的走廊,倚著牆,一條長微屈,燈落下來,將他的髮染的赭黃。
「站這幹嘛呢。」
沈亦歡著襯兜走過去,輕輕踢了腳他的小。
「你沒怎麼樣吧?」
「嗯?」
「我看張桐戚出來,就過來看看你。」他朝衛生間方向抬了下下。
沈亦歡笑了下︰「能拿我怎麼樣。」
「也是。」顧明輝勾,「大家換場地了,去樓下KTV續攤兒。」
沈亦歡奇道︰「都鬧這麼僵了還有心去KTV?」
「是啊,年人啦,該忍還是得忍,同學聚會可是個拓展人脈的好機會。」顧明輝未來要繼承家業,國外留學兩年修的也是金融和管理,可以說是霸道總裁預備軍。
「行吧。」沈亦歡漫不經心點點頭,「我就不去了,有你這麼個人脈足夠了。」
「那我送你回家。」
「你是東家,我自己回去就行。」
「這個不要,你等會我去拿個車鑰匙。」
「真不用。」沈亦歡蹬了蹬,「茹茹不是還在嗎,你幫我跟說一聲我先走了,喝了酒你到時候記得送。」
「行吧。」顧明輝也沒再堅持,「那你到家以後給我發條信息。」
「知道。」
說完就轉,小姑娘形瘦的不行,蝴蝶骨都過襯支楞出來,空的。
顧明輝站在後面看了會的背影,角慢慢勾起,最後翹起一個涼薄的弧度。
沈亦歡猜陸舟肯定不會去KTV這種地方,他不喜歡鬧,也不喜歡混跡這種場合。
果然,一出電梯,就看到他,邊還有一個喝醉了的……男人?
陸舟拎著喝的醉醺醺的虞家誠,神不善,似乎在考慮要不要接手這個醉鬼。
「車鑰匙呢。」他問。
虞家誠喝的大舌頭,稀裡糊塗的不知道說些什麼。
陸舟擰著眉,最後在他兜裡翻出了車鑰匙。
「陸舟。」
他回頭,看到沈亦歡。
抿了抿,殷紅,即便到了晚上仍然妝容致,有些一言難盡的看著掛在陸舟上的虞家誠,而陸舟一臉抗拒。
頓了頓,目到陸舟上︰「他怎麼也在這啊?」
虞家誠是當時二班的,隔壁班。
「他們班也在這同學聚會。」陸舟回答,聲音很冷。
沈亦歡覺得有些氣餒。
「……你能送我回去嗎?」心虛,又補充,「我沒開車。」
「我也沒開車。」
沈亦歡看著他手裡的車鑰匙。
「虞家誠的。」
「……哦。」
年時候追起人來沒皮沒臉,給點就燦爛,給點就能開染坊,也不懂什麼適可而止,蹬鼻子上臉。
沈亦歡揣在兜裡的手掐了下自己的手心,慢吞吞說︰「……那你能不能送完他再送我?」
他漸漸沉下臉。
看著有點嚇人。
沈亦歡飛快的看了他一眼,低聲說︰「我們家那邊安保不太好……」
聲音弱弱的,不如從前那般總是理直氣壯。
沈亦歡心想,其實們說的也對的,是壞的。
還會利用陸舟的弱點。
可就是忍不住這麼做,連自己都說不明白理由。
「走。」
陸舟最後妥協。
虞家誠的車就停在停車場口,很容易就能找到。
陸舟把醉鬼扔進後座,自己坐進駕駛座,沈亦歡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進來。
他聞到一上淡淡的甜油味,白天時還不甚明顯,被香水味蓋住了,到現在,香水被風吹散,本的香味才一陣陣泛出來。
牛仔隻遮住,坐下時部拉扯,側面一條斜邊,雪白,像是一截泛著澤的綢緞。
陸舟目下移,的氣息在耳邊,握方向盤的手心出汗。
「到後面去。」
「……啊?」沈亦歡愣住了。
「後面去!」他厲聲。
沈亦歡委屈,摔門到後座,酒氣燻天的虞家誠就在旁邊,已經神智不清。
忽然想到,陸舟好像見過好多次這副模樣的。
醉酒的,胡鬧的,而且喝多了還鬧,一會打一會掐的折騰人。
陸舟從杯架裡拿出一瓶礦泉水遞給虞家誠︰「醒醒酒。」
虞家誠接過,瞇著眼笑︰「我沒醉!」
沈亦歡︰……
還像喝醉時候的樣子的。
陸舟懶得理他,一腳踩下油門就開出去。
虞家誠被晃的人一歪,眼見就要倒沈亦歡上去了,陸舟又一個轉彎,把他摔倒了窗玻璃上。
虞家誠著後腦勺齜牙咧的睜開眼,看到旁還坐著一個人後吃驚的睜大眼。
沈亦歡面無表的和他對視。
「誒你……怎麼這麼像沈亦歡啊?」
「……」稍頓,「我就是。」
「你怎麼會在這?我告訴你!就你這種人快去找個別的男的禍害吧,別來招惹陸爺了!你、你他媽是玩夠了,別人都媽給你給玩死了。」
沈亦歡皺眉,從側面看陸舟的表,下顎收,抿一條細線。
「你喝多了。」陸舟聲音很沉,「閉。」
虞家誠脖子,對他說︰「我又不是沒見過你喝多的樣子。」
沈亦歡詫異的扭頭,還真沒見過陸舟喝多的樣子。
虞家誠四仰八叉倒在車座︰「吐的不行,神志都不清楚,還拉著我說話,我那時候看了你一眼……哎呦!可嚇死我了!」
陸舟面徹底沉了,警告︰「虞家誠。」
後者似乎這才稍微清醒了點,看了沈亦歡一眼,乖乖閉。
剩下沈亦歡聽的抓心撓肺,還卡在中間。
陸舟很快把車開到虞家誠家門口,把人送進家後就出來。
敲了敲車窗︰「車給他留在這了,旁邊就是地鐵站,我送你回去。」
夏夜有些吵嚷,知了聲片的響起,夜幕深重,沒有星星。
兩人並肩往地鐵站走。
沈亦歡遲疑問︰「你什麼時候喝醉的?」
「收到你信息以後。」
想了會兒才明白過來說的應該是那條分手短信,心裡更不是滋味。
「後來呢……你喝醉以後怎麼了?」
想起虞家誠未說完的話。
陸舟沒回答,繼續往前走。
他人高長,走路步子也大,沈亦歡穿著帶跟的鞋,需要小跑跟上,忍不住他︰「陸舟。」
他轉過,沈亦歡來不及剎車,差點撞進他膛。
路燈攏在他眼裡,沉沉的。
聲音淡的被風一吹就散。
「我哭了。」
沈亦歡只覺得當頭一棒,大腦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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