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牽著陸平安的手回了家,打了一盆水,泡了巾,溫地著他的臉。
“嫂嫂,平安真的是沒人要的雜種嗎?”
聽著陸平安天真稚氣的聲音,宋心窩子被扎了一下,幾乎立刻就要落下淚來。
了他的臉,問道:“爹這樣說過你嗎?”
陸平安搖搖頭。
忍著鼻腔酸,又問:“那哥哥這樣說過你嗎?”
陸平安接著搖頭。
“那嫂嫂這樣說過你嗎?”
陸平安還是搖頭。
宋將他抱進懷里,一下又一下著他圓圓的后腦勺,“爹跟哥哥是平安的親人,在他們心里,平安是世界上最好的寶貝,是陸家最最昂貴的寶貝,有他們著你,你就可以勇往直前,不需要在意別人的看法,把他們說的話當放屁好了。”
陸平安眼睛里多了彩,“平安要比王金龍還要寶貝嗎?”
“當然啦!”宋斬釘截鐵地說著,吧唧在他腦門上親了一口,“要是有人拿一萬塊錢換平安,嫂嫂都不換。”
陸平安樂淘淘地有點犯迷糊,蹭著宋的脖子,“嫂嫂也是家里的寶貝。”
他只知道一分錢能換一個蛋,一錢能換十個蛋,一塊錢……他還沒有見過一塊錢,更不知道一萬塊有多,忍不住好奇問道:“一萬塊錢是不是能換好多好多蛋?”
宋笑著看著他:“對啊,能把咱們家都裝滿呢。”大風小說
村里的大人都會說孩子是從垃圾桶里撿來的,或者是從貨郎那里換來的,他值一萬塊呢,他肯定是全村最貴的小孩,可是……
陸平安又失落的垂下頭:“平安這麼貴,娘為什麼不要平安呢?”
陸平安生來就沒見過親娘,親娘只活在陸老爹的描述里,爹總是告訴他,娘又好看又溫,笑起來像春風一樣,可他想象不出娘的樣子。
看著小平安迷茫失落的小臉,宋的心也開始頓頓的疼,像是有把刀子,寸寸地割,割出久遠的記憶,在還沒跟宋父割裂父關系,年的那段時間,也是趴在他懷里沒日沒夜的哭,嚎破了嗓子也要找娘,當時爹是怎麼跟說得來著。
“娘沒有不要你,只是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等著你,你好好學習,健康長大,然后就能去找了。”
死亡對于一個幾歲的孩子來說太過奧妙,解釋不通的,倒不如給他一個念想,讓他慢慢長大,長大了就能明白,長就是跟父母漸行漸遠的修行。
“真的嗎?”
陸平安臉上出快樂的笑容,一排整齊的牙齒,像只幸福的小鳥,繞著轉來轉去。
宋臉上的笑卻漸漸淡了。
人本善,孩子生下來就是一張白紙,父母親人則是往這張紙上描畫的人,王金龍不過八九歲的年紀,就能對著小平安說出那番惡毒的話,可見平日里沒聽家里大人咒罵,真是其心可誅。
宋忍不下這口氣,但畢竟是陸家的親戚,得試探試探陸老爹的態度。
“做的什麼好吃的,老遠就聞到香了。”
擺好飯后,陸老爹被陸平安扶出來,見桌子上擺著三個菜,有模有樣,涼拌木耳,咸菜疙瘩,熗炒白菜幫。
再看宋端著米糊糊過來,陸老爹驚訝道:“宋丫頭,這些都是你做的?阿荇呢,他去哪了,怎麼能讓新娶的媳婦手燒飯?”
“爹,阿荇哥天不亮就去了縣里,飯我已經給他留好了,咱們先坐下吃飯吧,”給陸遠山盛上粥,“這是我第一次下廚,也不知道合不合爹的口味,您快嘗嘗。”
陸遠山嘗了一口涼拌菜,覺得味道不錯,最重要的還是宋丫頭的心意,這飯菜做的板正,讓人能覺到是真心實意想過日子。
“宋丫頭手藝不錯。”
陸遠山連連夸贊。
“吼吼吃!”陸平安吃得特別香,尤其是涼拌木耳,酸辣開胃。
“吃慢點,沒人跟你搶。”
宋也覺得自己廚藝好,看來在做飯上天賦不小,以后還有那麼多好吃的等著嘗試。
等大家快吃好了,放下筷子,看向陸遠山,“爹,剛才平安……”
&nnbsp;話還沒說完,耳邊一道尖利的聲音,突然打斷了。
“喲,吃著呢。”
聲音很刺耳,讓宋本能地反,一回頭,果然對上一張刻薄的臉。
王老太太滿臉皺紋,眼睛深深地凹陷在眼眶里,鷹鉤鼻,高顴骨,油膩的白頭發扎得特別,每一發都著頭皮,在后腦勺上窩了個發髻,顯得古板又尖酸。
裹著小腳,走路不太穩當,旁邊扶著的是唯一的兒媳婦,幫老王家傳宗接代的大功臣胡紅玉,特別得寵。
王老太太一共生了三個孩子,兩一子,大兒王春蘭,招了上門婿陸遠山,當年陸遠山跟著大部隊開拔途徑王家村,負重傷,被善良的王春蘭救下,兩人相的過程中,暗生愫,私定終,即使后來陸遠山回部隊,王春蘭也一直苦等著他,直到陸遠山退伍,雙親因戰去世了,直接留在了王家村,當了上門婿。
二兒王夏荷,嫁去了胡家村,年輕守寡,被老胡家人吃了絕戶,將孤寡母趕回了娘家,在王家當牛做馬,一呆就是好些年,唯一的兒胡大丫,聽說不太機靈,配了個瘸的鰥夫,年紀輕輕就消香玉損。
三兒王秋田早夭。
幺兒王冬寶,媳婦是胡家村的胡紅玉,倆人生了兩兒一,大兒子跟二閨在縣城里上高中,最小的兒子王金龍妥妥的小霸王,老王家的金孫孫。
胡紅玉架著老太太,一副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架勢,做先鋒:“我說姐夫,見到娘來了,不說拿出瓜子、水果糖招待,怎麼連杯熱水都沒有,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故意埋汰咱娘呢,這要是傳呼出去,小心給你按上個不孝的帽子!”
在農村,不孝順可是大罪,這倆人一來就給公爹扣上這頂大帽子,真是來者不善。
宋可不是好拿的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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