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笙說到做到，當真在周遭城池置辦起了九珍坊分鋪。

先觀察環境，確定城里的百姓有消費能力，再走訪四周，探查百姓格淳樸與否。

當今世道車馬難行，想要將一家招牌開到東南西北，就得學著悠然居的法子，取之于當地用之于當地。

不僅僅是面之類的原材料，還有能夠撐起鋪子的長工。

如果說掌柜的是靈魂，是從京派過去的心腹，那麼長工就是支撐，是鋪子跟作坊能夠運轉的關鍵。

人也分很多種，有天生懶饞的，給多錢都摒不棄本。

有吃苦耐勞罪的，給們搭把手，們就能掙泥濘，同時死心塌地。

姜笙此行帶著姜三姜四，以及死活要跟來的苗招英母，親臨郡。

這還是第一次單獨跑那麼遠的距離，落地的瞬間覺風都不一樣了，帶著新奇的味道。

“這風從南到北還能不一樣。”苗招英捂著笑，“我看是姑娘在京悶久了，借著機會出來散心呢。”

“姑姑這話不對。”姜笙的食指搖了搖，義正言辭，“你仔細聞聞，風里真有香氣。”

大丫已經出落地亭亭玉立，小幅度地轉頭尋找，終于在右前方看見一家鋪子，鋪名簡單明了，寫著“徐家不翻湯”五個字。

有年輕力壯的后生正在翻攪濃湯，人的香氣順著風傳過來，可不就是新奇的味道。

姜笙再按耐不住，三兩下跑過去，指著鏊子上摞的薄餅問，“老板這是什麼？”

“這是綠豆面做的不翻。”年輕后生抬起頭，“咱們郡的特不翻湯，用好多種配料制，客人來碗嘗嘗？”

“來，來五碗。”姜笙豪氣沖天，按下銅板。

姜三姜四還在拴馬車，苗招英心疼東家，說什麼也不讓端碗。

五份不翻湯，一個人得來回三趟。

大丫乖巧懂事，主替母親承擔起兩碗，卻吃燙回手。

年輕后生立即放下湯勺，主幫忙端起，“還是我來替姑娘吧，這不翻湯正在熬煮，沒點厚繭子承不住。”

大丫赧道謝，話剛說出口，后姜三姜四猴子一樣竄出來，歡呼著捧起湯碗。

也許是味道可口，也許是太過新鮮，姜笙喝了個底朝天，仍然意猶未盡。

“行了姑娘，咱們還得去附近的村子看看呢，別耽誤了開店。”苗招英笑著勸，“再說了，這會吃飽了，遇見更好吃的可怎麼辦？”

姜笙深以為然，等其他人吃完后起。

路過門口，攪湯的年輕后生遲疑片刻，出聲詢問，“敢問諸位客人要去村子看什麼？是要買地？還是落戶？”

“都不是。”姜笙口風相當嚴謹，“就是過來隨便看看。”

“那你們往城南走走吧，我家就在那。”年輕后生繼續攪濃湯，“如果你們愿意的話。”

這有什麼愿意不愿意的，既然是四溜達，去哪兒不是走。

姜笙當即讓姜三趕車，前往城南的村落。

一路走過去，民風稱得上淳樸，百姓遇到外人不害怕，撿到東西也會歸還，大人三五閑嘮，小孩東跑西竄，鄰里間頗為和睦。

只是，再好地方也有壞人，再和睦的村落也有罵。

幾人停在村東頭的一戶人家跟前，聽著里頭男人的呵斥聲，人的哭聲，孩子的嚎啕聲，以及東西的破碎聲。

苗招英忍了又忍，還是忍無可忍，示意姜三姜四，“去踹。”

“得嘞。”早就腳心的兩小子立即躍，抬腳踹飛半扇木門。

里頭的哭鬧聲戛然而止。

男人在短暫的驚慌過后，著上走出來，看到是幾個小孩與婦孺，當即兇惡道，“你們不要命了嗎，敢踹我家的門，你們賠得起嗎？沒有一兩銀子絕對不能罷休，賠錢！”

姜三攤了攤手，“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好家伙，欺負人欺負我到劉二狗頭上來了。”男人然大怒，從門后扛出個鋤頭，“不給錢就賠命吧。”

他欺前撲。

姜三已經準備好抬腳了，卻看到一個鼻青臉腫的婦人沖過來，阻攔道，“孩子他爹，不能手，不能啊。”

可眨眼功夫，又被推到水杠上，無力彈。

屋的小姑娘也就七八歲的年紀，哭著擋住母親，“不要打我阿娘，不要打我阿娘了。”

人的命，怎麼那麼苦。

苗招英干凈眼角，示意姜三姜四沖上去，將罵罵咧咧的男人打倒在地，反剪制服。

則走上前，拉著婦人的手詢問，“妹妹啊，怎麼就不和離呢？怎麼就非要過下去呢？”

所有生兒育，洗手作羹湯的基礎上，都該擁有配偶的尊重與意。

一紙婚約是束縛，但不是枷鎖，該打破時要打破。

“姐姐啊。”婦人氣若游，“和離之后，我的孩子該怎麼辦，丟下舍不得，帶著養不活，我總不能自私地拖著孩子去死……”

苗招英再次潸然淚下，地握住婦人，像是握住最初的自己，又像是自己被張香蓮握住，又或者是從前的張香蓮被姜笙握住。

“倘若我能為你提供個吃住的地方，你可敢和離？”

“倘若我能助你活下去，你可愿打破枷鎖？”

相同的語氣，不同的聲音，相似的話語，在不同的時空中響起。

姜笙咧起角，大丫輕聲泣。

良久之后，那個婦人終于回應，“好……”

如同苗招英回應。

如同張香蓮回應。

如同無數個在婚姻中被欺侮的婦人回應。

們，遲早要站起來。

劉二狗還在旁邊罵罵咧咧，囂著告，要將這群人送進大牢，毆打致死。

婦人還有些驚慌，被苗招英安住。

大丫干凈淚，輕聲那個只有七八歲的妹妹。

姜笙則晃悠到劉二狗跟前，突然間心生慨。

猶記得救苗招英的時候，還需要各種使計策，還需要蒙騙算計，甚至兩衙門改奴籍。

可是現在，只是彎腰踹了男人一腳，然后輕聲道，“去告啊，太子是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