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雪中
大衍朝公主親之後,有些住在駙馬府上,也有些另外開建公主府。
以皇帝對昌華公主的寵,自然捨不得唯一的兒與公婆在一塊兒,況且,若真的下降顧家,按顧家如今四世同堂、人丁興旺的況,也騰不出一個足夠寬敞富麗的院子來,因此,皇帝理所當然下旨,命工部籌建公主府。
這本是常態,先帝在時,就有幾個寵的公主此尊榮,可不久後,京城卻有一些流言悄悄傳開。
細思起意,皆在暗示駙馬乃公主附屬,待日後隨公主住公主府,與上門婿無異。
如今陛下雖然並未指定駙馬,但許多人心中清楚,那幸運兒,十有八九就是顧家的小公子顧行雲了。
顧行雲出高,家世好,自又有才華,頗一些人的追捧。
自古以來文人相輕,有人追捧,就有人暗妒,許是有心人暗中推波助瀾,這流言在京雖未到人盡皆知的地步,可在讀書人中,卻傳得尤為厲害。
這一日休沐,顧行雲與王旭東謝凱來到墨香樓,平日熱鬧的一樓大堂,此時卻不見幾個人影。他疑地踏上階梯,聽見樓上喧鬧,才知眾人皆聚在二樓,此時正不知爭論著什麼。
他臉上帶笑,正要開口,忽然聽一個人道:「他顧行雲有什麼可張揚的?不過命好,投了個好胎,是顧相的孫兒,大家給他面子,稱他一聲顧小公子,否則,若憑真本事,我看他連給林兄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另一名男子道:「張兄,此話不可再說。」
「林兄就是脾氣太好,我卻看不得小人得志!只說那日,咱們作詩雪,林兄之作,不知勝過那顧行雲多倍,卻不得不居於他之下,我都替林兄不值!」
這位姓張的書生越說越氣憤,似乎比林書生本人還要憤慨。
林書生輕歎一口氣,道:「這些虛名,我並不放在心上。」
其餘人紛紛應和,贊其高潔。
那姓張的書生又哼了一聲,「如今顧行雲又攀上公主,往後再見,咱們可得尊稱一聲駙馬爺了。只可惜,駙馬終究是駙馬,不過是公主掌中玩寵,待婚後住到公主府上,與那倒門的又有何區別?可恨你我堂堂七尺男兒,頂天立地,卻要被這種人在頭上,可見老天不公!」
之後的話,顧行雲並未聽見,他臉青白,抿,轉匆匆下樓離去。
「誒!行雲……」謝凱忙去追他,可顧行雲走得極快,混人流中,眨眼就不見了蹤影,他只得搖搖頭,這些人的實在惡毒,說出來的話,連他都聽不下去,更何況顧行雲看著溫文爾雅,實則最是心高氣傲。如何得這等侮辱?
王旭東站在樓梯上沒,他轉頭著樓上的雅間,忽然,角勾起一個細微的弧度。
次日,顧相宮替顧行雲告假,天氣寒冷,顧小公子偶風寒,暫無法含章殿侍讀。
褚清輝有些憂心,不知他病得重不重,卻不好去探。
太子去了趟顧府,見顧行雲臥病在床,面蒼白,命其好好休息。
數日後顧行雲病癒歸來,褚清輝得知,帶著人往含章殿去。
上午文課已經結束,含章殿眾人用過午膳,正在小憩。
褚清輝到時,顧行雲站在回廊下,仰頭看天。走上前,笑道:「難道天上又有一隻鳥兒飛過去了?」
顧行雲這才發現來了,退後一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見過公主。」
褚清輝打量他一眼,幾日不見,顧行雲似乎消瘦了些,臉上依然依然帶著病,而且,不知是不是的錯覺。總覺得他的眉眼雖然如往日溫和,卻似乎繞著一似有似無的鬱氣,再要定睛去看。又沒什麼不同。
擺手他起來,「今日覺如何?若還覺得不適,不如再休息兩日。」
顧行雲微垂著眼簾,並不與對視,「多謝公主關心,行雲已無大礙。」
褚清輝心裡覺有些異樣,平日顧行雲固然守禮,卻沒有像今日這般拘謹,拘謹到……疏離的地步。
不過,倒沒想太多,看顧行雲眉眼間仍有病態,想來他不適,行事才與往日不同。不再打擾,只道:「你好好休息吧,若是不住,便與先生說一句,莫要逞強。」
「是。」顧行雲低頭應下。
褚清輝又殿,看了太子與二皇子,見時候不早,武課即將開始,就離開了。
出了含章殿,順著朱紅的宮牆慢慢往回走,天上突然飄起雪花紫蘇忙打開傘。
褚清輝瞇眼朝前方看了看,紛飛的雪花中,有一個影慢慢靠近。那人一黑,材高大,肩背筆,如一株直雲霄的青鬆,眼見他走到跟前,褚清輝行了半個學生禮,「先生。」
閆默停下腳步,朝點了點頭。
褚清輝抬頭看他一眼,他不曾打傘,雪花飄了一,有幾朵落在濃眉上。將他裝扮一個耄耋老人,眉眼間原本銳利如寒刀的冷意。因此消散許多。
這與他平日生人不近的氣勢實在有些出,褚清輝暗中笑。見他眼風掃向自己,忙收斂心思,下意識站直,了小腰板,「……不知先生下午想用些什麼糕點?我命廚房做來。」
閆默道:「都可,不必費心。」
褚清輝原本隻準備得他兩個字,不想他竟破天荒說了六個字,這讓驚奇,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一看之下,卻皺起眉頭。
如今已是嚴冬,寒風刮來,直要在人的臉上刮開一道道口子,上穿了一層又一層。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又披著銀狐斗篷,手中抱著暖爐,就這樣,還覺得冷。可面前的人,竟連棉都不曾穿一件,隻著一件薄薄的外袍,人看他一眼,就忍不住跟著發抖。
褚清輝打了個寒戰,見閆默要走,忙開口道:「先生,如今天寒地凍,先生該增添才是。」
閆默腳下一頓,回頭看。
褚清輝穿得多,整個人看著圓圓滾滾的,一張臉包在茸茸的雪白狐中,看著比平日圓潤許多,天冷,小巧的鼻頭微微發紅,圓溜溜的眼睛更比平日潤幾分。
閆默看著,似乎過面前的風雪,看到了許多年前的那個冬日,那個更加圓滾滾的小小影。那時候,也如這般,仰著圓潤的臉龐看向自己,稚的嗓音咿咿呀呀。
當時在說什麼,眼下已經想不起來。這記憶太過久遠,又太過短暫,本該一瞬而逝。
而他也確實幾乎將要忘掉那個小影,然而在此時,時隔十餘年的記憶瞬間回籠,變得清晰徹,仿佛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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