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即便臨近九點, 街道上依舊熱鬧，車流依舊川流不息，此刻發機聲、行人嘈雜聲、還有如鼓點般震著的心跳聲。

　——對你這麼重要的日子, 我應該參與。

　就是這麼一句話，此刻反復在程厘腦海中響起。

　程厘想起，自己之前給他發的那條微信。

　是因為那條微信？？

　“你是從北京回來的？”程厘突然問道。

　容祈看:“那不然呢。”

　所以！

　他是因為一條微信，就從北京飛回了上海？

　這個認知, 讓程厘的心神恍惚，心跳又一次飆升。

　明知道自己不該胡思想。

　可是一想到, 他為了一句話，就從遠在千里之外的地方, 回到上海, 出現在面前。

　似乎深究下去，好像會探索到什麼了不得事。

　程厘深吸一口氣。

　低聲問:“你吃過飯了嗎？”

　但問這句話時, 的視線就從打開的車門, 看見了車子的副駕駛。

　上面擺著一袋剛拆開的面包, 還有半瓶礦泉水。

　他什麼都還沒說, 程厘卻已經看得分明。

　“等我。”程厘扔下這兩個字，轉頭又往店里跑去。

　等一路狂奔回大廳, 因為他們聚會的人，自助餐廳沒有足夠大的包廂，因此就把他們都安排了大廳。

　程厘一出現，左清清就說:“厘米姐，快來，你喜歡的芝士焗大蝦又來了。”

　“任總, 不好意思, 我的走了, ”程厘拎起包。

　任匡一怔，喊道:“怎麼這麼著急走？”

　程厘靠近他，低聲說道:“有人來接我。”

　任匡這下明白了，倒也沒再說什麼。

　反而是團隊里的其他人，有些不愿，喊道:“程工，你這麼早走干嘛。”

　“抱歉，抱歉，真的是特殊況，明天我請大家喝下午茶，隨便點，任意點。”

　見是真的很著急，又說出這樣的話，大家也就沒再攔著。

　程厘幾乎是在幾分鐘，就完回餐廳、拿包、離開的全部過程。

　當氣吁吁，重新跑回來時，容祈并未回到車里坐著。

　他依舊站在車邊。

　真的認真做到，說的那兩個。

　等。

　“我們去吃飯好不好，”程厘站到他面前，眼神亮的發。

　容祈輕笑:“不用跑這麼快，我會等你的。”

　程厘抿搖頭:“你都等了這麼久了，我跑兩步而已。”

　這一句話，讓容祈頃刻間，陷了某種緒中。

　許久，他垂眼，低聲說:“我等的，可比你想象的久。”

　久到連他自己都忘記，那是多麼漫長的一段歲月。

　并不明真相的程厘，還以為他是在餐廳外面等了很久很久。

　于是，心里越發疚，直言道:“待會你隨便提要求，我絕無二話。”

　“真的？”容祈斜著睨了一眼。

　剛夸下海口的程厘，莫名心虛。

　但很快，兩人上車離開了餐廳。

　上車后，程厘看著容祈，問道:“想吃什麼？”

　容祈直視前方，淡然反問:“你知道我從哪兒回來嗎？”

　“北京啊，”程厘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如實回答。

　“那你覺得，我比較想吃什麼？”

　嘿。

　這人，還玩上了猜謎語？

　但程厘還是給面子地猜道:“家常菜？”

　“聰明。”

　此時容祈車子已經啟。

　顯然是往他家的方向。

　程厘坐在車上，還安靜，只是心底卻覺得有點兒好笑。

　如果這是別的男人，不就把姑娘往家帶，肯定會覺得沒安好心。

　偏偏這人是容祈。

　哪怕他們兩個之間，早已經領了證，有了合法的份。

　可容祈從未對程厘做過，一越矩之事。

　對于這個男人，有種天然的信任。

　兩人到了家里，程厘發現哪怕容祈不在，這個房子依舊是保持著纖塵不染的干凈華麗，相較于上次初見時的驚艷，突然覺得這個房子很冷。

　程厘家的小區是有點兒年代的，裝修也不是眼下最時興的這種輕奢歐式。

　但就是很溫馨，家里隨擺著的，都是關于他們一家三口的回憶。

　有凌老師出去旅游，帶回來的小禮。

　有程定波單位發的紀念品。

　也有程厘從小到大一直得到的獎章。

　而容祈住的地方，就單純是個房子，很華麗，卻沒什麼他個人的痕跡。

　哪怕他這麼久沒回來，這個房子也依舊鮮亮麗，不會因為他的在或者不在，而改變什麼。

　“怎麼了？”容祈見站在客廳不。

　程厘:“我覺得我要是說出來，你大概會笑話我。”

　容祈直視:“不會。”

　他說的不會，就是真的不會。

　于是程厘開口說:“我只是覺得你的房子好像沒什麼你的痕跡，就覺不管你在還是不在，這個房子永遠這麼漂亮干凈。”

　“沒有人氣是吧，”容祈側眼看過來，低聲笑了下:“我來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

　容祈掃視了一圈房子:“說我這房子，不像是人住的。”

　“啊？”程厘沒想到，向點評會如此犀利。

　“的意思是，像樣板間，只能看看。”

　哦，原來是這個意思。

　程厘贊同的點頭。

　“這也是，一直催我結婚的原因，”容祈偏頭，一字一頓說:“這個家，需要一個主人。”

　程厘強忍著，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表。

　可是臉頰卻不爭氣的開始泛紅。

　“做……做飯吧，你肯定已經很了吧。”程厘落荒而逃般地朝廚房走去。

　容祈站在后，低聲一笑。

　因為太晚了，程厘就直接給他下了一包面，好在家里居然還有，解凍之后，程厘切，簡單做了個青菜面。

　兩人坐在餐桌上，程厘的碗是小小的。

　容祈面前的是一個大碗，上面鋪滿了青菜和。

　他吃了一口，程厘小心翼翼盯著。

　“味道很好。”

　程厘雙手托腮，自夸道:“我是不是還有一點廚藝在上。”

　“只是一點嗎？”容祈眼瞼微抬，慢條斯理道:“太謙虛了，是很多。”

　程厘心花怒放:“你還會夸人的。”

　“實話實說而已，”容祈口吻又拽又欠。

　程厘笑了起來，低頭吃自己碗里的面。

　在他們吃飯的時候，窗外突然響起一陣噼噼啪啪的聲音，很快大雨洶涌而至。從客廳的落地窗往外看，整個世界仿佛被蒙上一層紗，原本一覽無的黃浦江景，此刻也在大雨中變得影影約約。

　等兩人吃完，大雨不僅沒有減緩的趨勢，還越下越大。

　而且伴隨著大雨，天空悶雷不斷。

　轟隆隆。

　像是要整個天空炸開。

　“難不今晚有人在此渡劫？”程厘想起今年上半年，也有一次，這樣的大雨，當時很多人在朋友圈都是這麼發的。

　容祈收拾好，也走了過來。

　兩人站在窗前，靜看外面滂沱大雨。

　這一刻，沒有人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程厘低頭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外面雨下得太大了，”突然，容祈先開口說道。

　程厘點頭，確實太大了，不過也該回家了，準備開口告辭。

　容祈:“我今天坐了很久的飛機，又開了車。”

　程厘一愣，片刻恍悟，他的意思是他很累了對吧。

　“你別送我，我個車回去就好了，”程厘一點兒沒覺得容祈這樣不紳士，相反，他能直接說，還開心的，畢竟他們之間不需要這種客套。

　容祈突地笑了下，低聲說:“我的意思，要不今晚，你留下來。”

　外面轟地一聲，平地一聲驚雷。

　那種炸開的聲音，響徹天際。

　容祈的笑意猛地一僵，眉尾也不自覺地挑了下。

　程厘還沒從，容祈留住宿這件事的震驚中緩和過來，就看見容祈被驚雷明顯嚇一跳的反應，瞬間，有些明白:“你是怕打雷？”

　“……”

　半晌，就見容祈強忍著什麼似得，緩緩點頭:“確實有點。”

　程厘見他的表，趕安說:“其實怕打雷也沒什麼，我以前也是，一打雷就讓我媽媽陪我睡覺。”

　等等。

　！在！說！什！麼！

　容祈抬眼看過來，程厘立即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哪個意思？”他微掀，似笑非笑反問。

　什麼呀。

　明明就是在安他，怎麼現在還變自己掉坑里了。

　程厘有億點點無語。

　“可是我什麼都沒帶啊，”程厘轉移話題。

　容祈:“我家都有。”

　程厘震驚地看著他，容祈呵笑一聲:“別這種表，是阿姨幫忙準備的。”

　“阿姨為什麼要準備這些？”程厘問道。

　倒也不是好奇，就是純粹想知道，阿姨為什麼要準備這些。

　容祈角輕扯了下，拖著聲音:“因為，我結婚了。”

　程厘:“……”

　程厘被帶到房間門口，這才發現，這個房間跟上次過來，確實有很大的不一樣。就明顯了很多，床單不是之前的深系，而是暖暖的，上面綴著絨絨小球。

　“阿姨，好有心啊，”程厘慨。

　容祈已經將柜子打開，直接說:“睡和其他服都在這里。”

　程厘點頭。

　“你先看一下，我出去接個電話。”

　容祈說完，就先走出了房間。

　程厘打開柜子里面的屜，發現居然還有干凈的。

　一排排迭好。

　等去了梳妝那邊，發現這邊也是擺著很多，大牌護品。

　有些甚至是程厘自己平時都舍不得買的。

　沒一會兒，程厘手機響了起來。

　容祈:

　程厘；

　程厘轉了一圈，發現這個房間也是自帶洗手間的，里面洗漱用品，也全都是干凈未拆封的。

　手機還拿在手里，因此來了微信，第一時間就發現。

　容祈:

　容祈:

　程厘:

　容祈:

　程厘:

　過了很久，容祈的微信終于來了:

　程厘抿，一個人在房間里，終于笑出了聲。

　兩人之間好像，隔了一個阿姨就不會尷尬似得。

　等程厘洗完澡出來，環視了房間一圈。

　終于準備掀開被子上床睡覺。

　但門口響起敲門聲。

　“來了，”程厘趕開口，立馬穿上拖鞋去開門。

　打開房門，就看見穿著一深藍條紋睡的容祈，站在面前，頭發也是漉漉的狀態，剛洗完澡的樣子。

　乍然看見他這麼居家的一面。

　程厘震驚的有些沒緩過神，就覺兩人好像突然進了一種的關系。

　畢竟能看見彼此穿睡的模樣，是一種很親近的關系才行吧。

　容祈手里端著一個玻璃杯，里面是牛。

　“牛助眠，”他把牛遞了過來。

　程厘手接過，低聲說:“謝謝。”

　容祈看著頭發還有點兒，問道:“沒有吹風機嗎？”

　“有有，”洗手間就有一款戴森最新款的吹風機，程厘解釋說:“我的頭發太多了，每次都要吹好久才能干。而且吹半干，對頭發比較好。”

　容祈點了點頭，似乎不太懂這個理論。

　他低聲問:“用的東西，都還習慣吧？”

　程厘想了下，說道:“阿姨品味還好的。”

　兩人站在房門口的兩邊，門口的那塊瓷磚如同一道分界線，他站在門外，在門里。

　直到容祈低聲說:“晚安”

　“晚安。”程厘回道。

　“進去吧，”容祈說了句，便轉回了自己房間。

　程厘關上門。

　低頭看了眼，門把下的那個鎖扣，最后還是沒有手鎖上。

　或許，真的是那杯牛助眠。

　第二天早上，七點不到，程厘就醒了。

　趕洗漱妥當，從柜子挑了一件牌子還算普通的服換上。

　擰開房門，先是悄悄探頭，左右打量了一番。

　結果發現整個家，都是靜悄悄的。

　本來程厘還以為，是容祈這個點沒醒。

　等在客廳走了一圈，發現玄關那里，容祈的鞋子不見了。

　趕轉，就看見餐廳桌子上，有一張紙。

　程厘走過去，拿起來一看。

　——“我去北京了，周末歸。”

　落款，是龍飛舞的容祈兩個字。

　走了？

　程厘心底本該如釋重負的松一口氣的，但不知為何，最后更多的反而是空落落的覺。

　等將紙條放回桌子上時，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他真的是為了一句話，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