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這邊發生的事，很快從不同的人口中，傳到太子與賀顯綱耳裡。

魏紫吾雖然放過挽月，但賀顯綱一知道這消息，當即就命人置了挽月，他要讓太子知道自己的態度。

太子則是離席，親自去接魏紫吾回房，看著石冬誠給魏紫吾把過脈才放心，一直冰冷的目也此刻才漸漸有了溫度。

魏紫吾笑著看他：“殿下，我就說你太過張吧，我開慣了那短弓的，本不用花多大的力氣。”

顧見邃就喜歡看魏紫吾這驕傲的小模樣，道：“婼婼真是好箭。”他知道魏紫吾今日大顯手，練得不勤還能有如此功力，也的確是天資過人。

魏紫吾一點也不謙虛，點頭道：“我小時候玩彈弓，和寧績比試，準頭能跟他差不多吧。先玩彈弓，再箭，自然就能很快掌握。”

顧見邃頷首，何止玩彈弓，魏紫吾蹴鞠準頭也是極好的。出口卻是涼颼颼的聲音：“寧績教的？”

魏紫吾疑：“教的什麼？”

男人一字一字道：“玩彈弓。”

魏紫吾這才反應過來。舉寧績為例，是為說明自己的水平，意思是不比你們男子差。一時忘記自家夫君是個醋的。趕安對方：“殿下，我都是有孕的人了，你還介意這些做什麼？”

顧見邃沉默，有孕的人又如何，看看魏紫吾的生母慕王后，連兒亦生了那樣多年，不是照樣把狄家父子幾個迷得失魂。收繼婚不過是正好有個名正言順的幌子罷了，就算綏海沒有這樣的風俗，狄旭年等人也不會罷手。

魏紫吾如今已琢磨出一些如何哄太子的門道，便又說：“其實，我覺得賀姑娘人還不錯，殿下覺得，與寧績是不是有那麼點兒般配？我今天還問賀姑娘是否見過寧都督呢，說‘久聞其名，未見過寧都督本人’，我一聽，簡直立即就想讓他們見上一見。”

這番話果然將太子順了，男人臉上漸漸由轉晴，略思索，居然笑了笑，道：“的確如此。”

今日白天，顧見邃剛知道自己快要當爹了，就逢突厥來襲。夫妻兩人連話也沒來得及好好說。自然把許多悄悄話都補上，才浴上床，

魏紫吾的面頰嫣，披散著一頭潤澤的漆發，加上這半個月變尖的下，穿著水紅子，被太子摟在懷裡，人越發地顯得年紀小了。哪裡看得出肚子裡已懷上子嗣。

顧見邃看得意，便想算一算今天白天故意在他上撥的賬。也不敢真做什麼，就是含著的小親了個夠。

魏紫吾也不知怎麼回事，有孕之後，被他稍微一，子越發敏了，在他的手有意地“報復”下，更是經不住，趕忙抓了他的襟，聲道：“殿下……”

本是想說：“從今日起，我們便分房睡吧。”兩個人現在是相識以來最好的時候，乾柴烈火，反倒煎熬。

“婼婼想要了？”魏紫吾此刻眼眸朦朧的樣子實在太。顧見邃知道想說什麼，卻是故意逗：“不行，今次你就算再怎麼求著夫君，也不行。”

魏紫吾的臉頓時紅得快滴，忍不住瞪視太子，什麼再怎麼求著他也不行，說得好像以前很……似的。明明那兩次都是他故意用手段來折磨，臨到快攀至巔峰，他卻突然撤退，開口求他。

魏紫吾立即道：“殿下想哪裡去了，我只是想說，為了寶寶，我們從今起還是分房睡的好。”

“我說的不行，也是分房睡是不行的，婼婼又想哪裡去了？”顧見邃手了的鼻尖，笑得促狹又可惡。

看到這人能無賴到如此地步，魏紫吾氣得轉過不再理對方，聽到後的笑聲，更是討厭。

“睡吧。”顧見邃不再笑了，從後輕輕拍了拍的手臂。

魏紫吾現在本就嗜睡，在悉而安全的懷抱中，倒是很快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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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都護府正院裡，“爹……”賀信真剛說了一個字，就听一記耳聲在屋響起。

賀信真的臉被打得偏向一邊，他一愣之後，不敢相信地看向自己的父親。

賀顯綱抑著怒氣，道：“這麼大的人了，竟比不上你的妹妹！殿下就算不喜歡太子妃，太子妃現下代表的也是殿下的面。更何況殿下對太子妃的看重有目共睹，誰讓你自作主張安排挽月做這等事。”

“爹，我這樣做都是為了瑤瑤！為了賀家！”

“愚蠢！以瑤瑤的容貌，何愁不能殿下的眼，又何愁不能在相中令殿下日久生。你這般行事若被殿下知曉，只會弄巧拙！”

賀信真不服道：“怎麼弄巧拙？爹，皇上只從中央軍中撥給太子兩個衛府的兵力，是讓他來整合西北兵力，說得倒是好聽。但我們賀家的西邊，是涼州周家，那是英王的姻親，涼州兵力非但不會聽太子調令，且會奉違，暗中使詐。”

他越說越激：“爹，所以殿下現在最倚仗的就是我們！你也看到了，殿下竟然那樣著迷魏嶢兒的。我們若不抓住時機，讓瑤瑤取代那魏紫吾，以後怕是就沒有機會了！”

賀顯綱愈發慍怒，險些又揚手打對方一記耳，最終只低嘆道：“你把當今太子當什麼人？皇上為何只給太子兩個衛府的兵力，就讓他北上？皇上再不喜太子，也不至於拿大燕的國土兒戲。那是因為皇上知道太子的能耐，不要試圖在這個時候脅迫太子做出違心之舉，否則，爹屆時也保不了你！”

賀顯綱說完之後，留下猶自茫然的賀信真，甩袖離去。

***

有孕以來，魏紫吾除了偶爾悶，嗜睡，便是沒有胃口，其他反應倒是不大。

饒是如此，太子看著也是心疼不已。見魏紫吾對著一桌的菜，象徵用了一點就停下。顧見邃道：“婼婼，你吃得太了，得多吃些。”

魏紫吾仍是搖頭，看向一旁的三個白瓷盞，一盞乘的是小巧圓潤的金橘，一盞乘的是各餞，還有一盞是小棗米糕。都是開胃的。

顧見邃便取了一顆橘，為魏紫吾剝開，將橘瓣餵進對方口中。甜中帶著微酸，果又細膩多，吃著爽口，倒是魏紫吾如今最的。

夫妻倆一個餵，一個吃，正自得其樂，顧況便來禀報，說是：“夏州都督梁士安求見。”

太子餵完魏紫吾第二顆橘子，才站起。

隨著這一仗以勝多的勝利，之前一直觀局勢的夏州都督梁士安終於下定決心，從夏州連夜趕往靈州，主向太子表忠心。

靈州西邊的涼州都督是周漓慧的父親，東邊則是這位梁士安，太子從未想過將周父收為己用，這梁士安則是太子準備要攬麾下的。

賀顯綱等都護府將領，便陪著太子接見梁士安，正在議事之時，竟有人來禀：

“殿下，蔣森、黃中靖兩人稱殿下決策失算，延誤軍，帶著兩個衛府的兵力強行出了城門，並要殿下立即發兵攻打西突厥，以免延誤戰機。”

一陣異樣安靜後，在場所有人，幾乎都然變。

——這是公然挑釁太子威嚴！

蔣森、黃中靖是什麼人？正是皇帝派來的兩個衛府的統領。尤其是在夏州都督投靠太子的關鍵時刻，這蔣森、黃中靖來這樣一手，分明就是故意。

面對這樣的發難，太子若理得不好，其實損的不僅是他為主帥的威信，就算他以後登基，也留有一道恥辱的傷疤。就看太子如何應對了。

賀顯綱等人甚至都不敢抬頭看太子的表。

顧見邃的聲音卻出乎眾人意料的平靜，他倒是慢慢笑了笑，道：“走罷，隨我去看看，究竟怎樣一回事。”

北地的蒼穹似乎格外高遠，連風聲中，也彷彿永遠迴響著金戈、號角與將士的呼喝。靈州的城樓高四丈，全是灰白長石所造，巍峨高拔，大幡迎風招展。

顧見邃帶著眾位將士策馬來到城門，過城門往外看，果然，兩個衛府兵力都整整齊齊列在城外。

顧見邃目銳利，問蔣森：“蔣將軍這是在做什麼？”

“殿下，末將認為，昨日戰勝突厥之後，分明應當乘勝追擊，殿下卻並不讓追擊，是錯誤的決斷，應當立即更正！”

韓疆等人都盯著將森，恨不得立即上前撕碎了他。

顧見邃卻問道：“蔣將軍是以什麼份，來質疑我這個行軍統帥的決定。”

蔣森自然是有備而來，右手高舉一把造型剛勁而不失的寶劍，帶著自豪之道：“大家都看清楚了！皇上賜末將長昭劍，長昭為天子佩劍，見此劍，如陛下親臨！”

他垂下右手，又道：“皇上還下了詔，賀都護等人請看，詔上寫了，若殿下決策失誤，便由蔣某進行更正，蔣某現在就是讓殿下立即發兵。聖旨在此……”

蔣森抬起左手探向襟口，還沒有能取出藏在其中的聖旨，整個人已保持著這個姿勢，雙目圓張，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的太子。

劍鞘仍在蔣森右手中，但劍已不知何時被太子走。長劍的銳鋒過蔣森的膛，顧見邃面無表，握著劍柄慢慢了回來，閃，沿著朝下的劍鋒淌落在地。

此刻，站滿了將士的校場上，除了獵獵的風響，竟沒有一雜音。

太子出劍的速度，太快。快得大家都沒有看清他是如何走蔣森的劍，映在眾人瞳仁中的，依舊是他刺死蔣森之後，慢慢收劍的作。

顧見邃提著滴的長昭劍，聲音冰冷而平靜，挾著殷厚力，清晰至極地傳進所有人耳裡：“孤在此，何人敢持天子劍。”

說完之後，太子轉過頭，慢慢看向不遠幾名高位將領，視線逐一掃過，那目若有實質，是一種完全的君臨天下，主掌一切的威勢。

賀顯綱、梁士安等人呆立片晌，渾的都似被凍結，唯有小肚子在打，反應過來之後全都跪倒在地。此時的下跪，是表示臣服與忠誠，是表示不會如這蔣森般懷著異心。

太子神似乎帶著淡淡悲憫，又有修羅般的嗜，沉聲道：“古之善將者，養兵如養己子。靈州一線的將士，皆有父母妻兒，只能為家國而死，絕不能死於任何人的鬼蜮私心。誰若要我大燕將士作無謂犧牲，就是這樣的下場。

“你們起來罷。”太子看向賀顯綱、梁士安兩人，道：“我們目下可用的兵力加起來，僅有九萬多。而如今突厥三部共十七萬兵。燕軍此時深草原，天時地利一樣不佔，即便是勝，也必定慘烈。待突厥再攻城兩次，盡皆失敗，士氣低靡，方為我軍進攻之時。”且那時，他派人往渥和圖那兩部用的離間計也該奏效了。

賀顯綱、梁士安也抬頭看著太子，皆是真心認同對方的話：“殿下所言極是！”說完才站起來。

賀顯綱又問：“殿下，那剩下的衛府兵如何置？”

太子登上城樓，目巡過校場上已然不知所措的衛府士兵，道：“藐視軍法者，殺無赦。蔣森目無軍紀，孤便親自發落。爾等自今日起，暫且編東宮翊衛。只要你們英勇殺敵，孤在此立誓，定做到不問出，論功行賞。”

底下的衛府兵聽聞太子非但不排他們，更沒有因為他們是蔣森的衛府兵，就安排他們去往突厥腹地白白送命，還要給他們與親兵同等的待遇，都是面面相覷。

不知是誰第一個將兵扔到地上，隨即連黃中靖在的眾府兵跪一片，道：“願聽殿下驅策，我等誓死追隨殿下——”

一時呼喊之聲此起彼伏，響遏雲層。這些衛府兵都來自京城，其實大家心裡很清楚，在京城中，唯有東宮三衛是銳中的銳，其他衛府的普通士兵沒有不羨慕的。貴而不驕，勝而不悖，賢而能下，這樣的太子，跟隨對方，或許是他們命運的轉折。

顧見邃以手勢示意聲，沒有再多說，只下令道：“回營。”

這兩個衛府的兩萬人在蔣森的帶領下，本就是患，太子等的就是這一刻，要先將蔣森斃於劍下，才好放心將士兵收為己用。

魏紫吾尚不知先前竟發生這樣千鈞一發的事，看到回來的太子，高興地揚起信紙，道：“殿下，我收到我娘的信了，知道我有了孕，想過來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