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珺喬卻是再也不能淡定了。
眼看馬上就要來到月容居,一臉凝重的李珺喬對那個小廝說,“你就侯在月容居外面,等我一會兒出來,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那個小廝本就因自己說了而懊惱不已,如今見李珺喬并不打算輕易放過他,更是心惶恐不安。
眼見他把頭埋得深深的,雙手低垂,局促不安地拽著兩側的擺,顯得無所適從。
李珺喬見狀便加了一句,“你不用怕,我就問你幾個問題,并不會為難你的。”
此時,月容居的侍也發現了李珺喬站在院子外面,瞬間的震驚之后,便是滿心的心意。
“老爺,夫人,二小姐回來了!”
一個侍腳步匆匆地跑進了屋子,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病中的李一白,其余侍馬上放下手上的活兒,一窩蜂地迎了上去,二話不說就要帶李珺喬進屋子里去。
那個小廝著眾人簇擁下的李珺喬逐漸遠去,他心中異常懊惱,卻不敢挪半步,只能依言在院子外面等待。
剛一進門,李珺喬便聞到了屋子里有一濃重的藥材氣味,不蹙了蹙眉頭。
才一抬眸,便看到了秦月容扶著臉蒼白得如同白紙一張的李一白,兩人的臉均是鐵青鐵青的。
“爹,兒回來了。”
李珺喬心中有愧,連忙低下頭來,連說起這句話時也沒多底氣。
“你這不孝之人,你爹因為你而纏綿病榻,哪里是你一句輕飄飄的話就能輕輕帶過?還不快快跪下。”
秦月容的聲音首先響起,帶著明顯的怒氣,人不忍忽視。
李珺喬也覺得這件事的確是自己做錯了,正在李一白跟前跪下,沒想到一直沉默不言的李一白卻開口勸阻了秦月容。
“算了,上有傷,跪著難。”
他異常沙啞的聲音讓李珺喬更覺難,看得出他明顯在生的氣,故意不去跟說話,但卻依然記得上有傷。
李珺喬鼻頭一酸,雙目不自覺地紅了。
稍稍走近了李一白所在的位置,然后旁若無人地朝他跪了下來,話未出口,聲音便已哽咽。
這些年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當年抄家下獄留下的病,還是因為經緯樓的生意大不如前,讓才過不之年不久的李一白頭發斑白,更是大不如前。
雖然骨子里的儒雅讓他看起來還是比同齡人要年輕一些,但李珺喬卻對他每況日下的狀況了如指掌。
承認當日不跟李一白商量一下便獨自一人離開江南,的確有些不負責任。
要是知道李一白會因此病倒,只怕邁不出這一步。.net
說到底,還是因為骨子里的任罷了。
“爹爹,大娘子說得沒錯,兒不孝。”李珺喬抖著聲音對李一白說。
李一白原本還繃著的臉,一下子松弛下來,更顯得面容蒼老了不。
他頗有些恨鐵不鋼的意味,良久才吐出了句,“不是讓你別跪嗎?”
他見俯趴在地上,雙手疊枕在額前,他的鼻頭發酸,心也跟著下來了。
此時他才發現李珺喬發鬢微,頭上只別了一桃枝作為發簪,連上的材質也遠遠比不上在家的時候。
他以為出去多時委屈了,心中暗道怎麼出去也不多帶些銀錢,弄得如此落魄,灰頭灰臉、一塵埃不說,連頭上的珠釵也盡數典當。
殊不知并未苦,作此番裝束只為了蔽行事,以免途中被歹人盯上。
就連這,都是特意在范疆市集上用二十文錢買下來的。
李一白見李珺喬并沒有起來,嘆了一口氣,千言萬語匯了一句話,“上的傷怎樣了?出去那麼多天,也不知道耽擱了多用藥。”
李一白的語氣雖然是冷冷的,但每一個字都飽含著一個慈父對兒的疼,這讓李珺喬更為不安。
一旁的秦月容見李一白心,連忙提醒他說,“老爺,喬兒這般私自外出,害你憂慮致病,要是老爺不把小懲大誡一番,讓長長記,那日后芙兒浩兒以為做錯了事也不用懲罰,只怕會步喬兒的后塵。”
“而且府里因為喬兒的事弄得人仰馬翻,總得有個代才是,可不能就這樣輕輕放下的。”
不過半個月不見,秦月容的口齒越發伶俐,頗有些一定要嚴懲李珺喬的意味。
李珺喬本就趕了兩天兩夜的路,基本沒有安歇過,一路馳騁才回到了江南,如今見了秦月容這般臉,只覺得更為疲倦。
加上秦月容的聲音略為尖銳,吱吱喳喳說個不停,沒有一句是好話,李珺喬被吵得頭昏腦漲的,子再也承不住,不控制地往旁邊晃了晃。
李一白以為李珺喬要暈倒過去,也顧不上自己還在病中,俯就拉住了,這才使得李珺喬不至于直接倒臥在地上。
“喬兒,莫怕,爹這就讓黃大夫過來!”
李一白的聲音帶著十二分的焦急,一邊安著懷中的李珺喬,一邊讓邊的侍去請黃大夫過來。
秦月容卻認為李珺喬此舉是故意裝弱,好讓李一白心疼,畢竟裝弱這一招,秦月容也沒在李一白上用過。
“不過跪了一會兒,這就不了了?還真是貴啊!”
秦月容的話越發尖酸刻薄,連李一白也終于看不過眼,對不耐煩地吼了一句,“你說夠了沒有?”
“喬兒好不容易平安回來,你一見面就一番數落,左一句任,右一句嚴懲,有你這般做人母親的嗎?”
“你看喬兒整整瘦了一圈,你不關心在外面苦了沒有,只顧著喋喋不休,吵得我腦袋都疼。你實在心中不服,那你就出去說個夠,別一會兒黃大夫來了,盡讓人看笑話。”
秦月容用不可置信的目看了李一白一眼,顯然沒有料到他竟會當著屋子里那麼多侍的面,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
其他侍也被驚著了,別說一句話都不敢說,連走路都擔心發出聲音,紛紛只當沒聽到這些話。
以往即使秦月容做了好些錯事,李一白心中有怨言,想要規勸一二,總會避著孩子和府里的下人,兩夫婦關上門來說話。
像今次這樣的況,以往從沒出現過,這讓秦月容不警鐘大作。
加上宋綿綿雖還沒進門,但已經了李一白的心尖寵,要是再不把李一白的心拴回來,只怕在這李家大宅更沒話語權了。
于是,馬上換了張臉,變得低聲下氣起來,帶著半分委屈半分討好,聲地對李一白說,“都怪我一時急,只顧著老爺的子好不好,竟忽略了喬兒。回頭等喬兒好了,我親自跟喬兒賠個不是,想必定能諒解的。”
秦月容把段放得越發低下來,眼中有著淚,“只是在我心中,老爺是這個家的頂梁柱,是我秦月容的良人,也是我這一生最為重要的人,任是誰讓老爺覺得不快,我都會到十分難過。”
然而沒想到李一白早就聽膩了這些話,不僅不覺得真意切,反而落得刻意了些。
再說了,哪有一個嫡母向兒賠罪的?要是傳了出去,只怕李珺喬會落得一個不敬嫡母的壞名聲,日后想要許個一戶好人家,怕是難于登天了。
但屋子里還有好幾個侍在,李一白也不好把場面弄得太難看,只好回了句,“這些天你一直照顧我,都辛苦了,不如回屋子去休息一下,喬兒這邊就不勞你心了。”
夫妻多年,秦月容一下子就聽出了李一白并未完全息怒,只不過是替找了個下臺階,好讓不至于在下人面前難堪罷了。
雖然心中滿滿的不甘,但此時也只能強裝無事,反而禮數周全地朝李一白拜了拜,這才轉離去。
黃大夫很快就被府里的下人帶到了月容居,此時李珺喬的神智也慢慢恢復過來。
“黃大夫,麻煩你快幫喬兒看一看,是不是疾又加重了?剛才怎麼會突然暈過去了?”
李一白一邊把床旁的位置讓開,一邊焦急地催促著。
黃大夫了一眼床榻上的李珺喬,只見比上次看到的模樣明顯消瘦了一圈,連兩側臉頰都凹陷下去,更顯得弱柳扶風,我見猶憐。
他把脈枕從隨攜帶的藥箱中拿了出來,然后輕聲對半瞇著眼的李珺喬說,“小姐,老夫要幫你把一下脈,麻煩你把手稍稍移出來一些。”
李珺喬卻沒有照做,反而對站在一旁、滿臉焦急的李一白說了句,“爹爹,兒沒事,實在不必麻煩黃大夫了。”
李一白以為李珺喬在賭氣,馬上對黃大夫說,“你別聽的,剛剛連站都站不穩,快幫看看到底怎麼一回事,該服藥就服藥,該補子就補子。”
李珺喬只好說,“爹爹,兒不過是一天一夜沒半粒米下肚子了,所以才會力不支的。而且兒此番外出,得遇貴人,上的疾患已經全好了。”
李一白卻是不信,滿臉嚴肅地對下了最后的通牒,“你要是再如此頑劣,以后休要再喊我做爹爹了!”
李珺喬見李一白不像開玩笑的樣子,馬上把到的話都咽到肚子里去,乖乖地把手到了脈枕上面。
黃大夫這才得以坐到了李珺喬的床邊來。
李一白看著黃大夫聚會神地替李珺喬號脈,心中雖然焦急無比,卻一點都不敢打擾他。
“大當家,小姐說得沒錯,的脈象雖然浮了一些,但經脈卻是暢通的,雙足也如正常人一樣,并沒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黃大夫一邊說話,一邊把號脈的手收了回來,里不由自主地揚了起來,語氣中不乏驚喜。
“老夫從醫那麼多年了,從沒見過像小姐那樣的,不過半月時間,竟恢復得如此徹底,連一傷的痕跡也沒有留下。”
李珺喬見狀心中生出一得意來,邀功般對李一白說,“看吧,兒都說了我的雙足都好了,回來江南的時候我還是騎的馬呢……”
“你也真的太胡鬧了……”李一白輕斥一句。
明明他臉上的喜悅都要掩蓋不住了,偏偏還要佯裝生氣。
他那口心的模樣,讓李珺喬心中的霾和擔憂一掃而空。
“黃大夫,你看喬兒子還是虛弱,能不能麻煩你給開幾補藥,給好好調理子?”李一白問道。
黃大夫只是笑了笑,“倒用不上吃藥,實在想要補子,每天早起用一錢燕窩,也不拘于什麼做法,甜咸皆可,不間斷用上一個月,虛空的子便能補回來了。”
李一白聞言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回頭把這樁事吩咐下去就好,就怕這丫頭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服了一兩頓,還得天天盯著看。”
黃大夫見李一白心切,邊笑意更濃,便對李珺喬說,“小姐,你回來真好,看來大當家的病也用不著服藥了,天天看著你便神了。”
黃大夫的話讓李珺喬頗不好意思,微微低著頭,回道,“黃大夫的話,小子記住了,以后再也不做讓爹爹難過的事了。”
黃大夫雖然沒有李承恩那般和李家關系親,但也是李家的人了,對李一白的為人也十分敬重。
如今見李珺喬無恙,李一白終于可以重展歡,黃大夫都覺得十分欣。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想必你們父兩人定必有很多話要說,老夫就不打擾了,先行退下了。”
說罷,他起藥箱就退出了月容居。
李一白看出李珺喬似乎有話想跟他說,便屏退左右,這才開口問,“說罷,這次去范疆,打探到什麼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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