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去鄉下，蓮兒提議說不如去家。

蓮兒家在天津和北平界的一個村子裏，棗莊，因為在山上，通並不是很便利，所以比較僻靜。

半夜時分，榮音四人著黑一路跌撞地到了蓮兒家。

蓮兒姓宋，很普通的莊戶人家所生，在家裏排行老大，底下有三個弟妹，日子過得十分艱辛，宋家夫婦實在沒辦法，才將兒送到大戶人家做幫傭。

宋大爺和宋大媽都是老實人，大半夜被吵醒，一開門看到兩個軍爺嚇得差點沒暈過去，還以為是兒惹了什麼事呢。

蓮兒沒有告知父母原委，只道是特意請榮音來幫父親看病的。

老兩口一聽請來的大夫是榮家四小姐，還是留英回來的醫學博士，頓時驚慌失措，不知道該怎麼招待榮音才好。

榮音也不客氣，笑容可掬道：「有點了，家裏有吃的嗎？」

主要是考慮到李副和劉副開了這麼久的車送回來，也沒能好好招待人家一番，心裏很是過意不去，到這會兒，肯定得飢腸轆轆了。

「有有有。」

宋大媽迭聲應著，趕到廚房做飯去了。

榮音也不閑著，挽了挽袖，洗了洗手，很親切地問道：「大爺，我瞧瞧您的。」

宋大爺有老寒的病，年輕時候不注意，寒凍落下的病，一到天關節就酸痛難忍，這些年也不知道試了多偏方，結果越治越嚴重。

來的路上蓮兒就把父親的病癥告訴了榮音，榮音一邊給宋大爺檢查，一邊問道：「都吃過什麼葯？」

宋大爺支支吾吾的，嗯啊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嗨，吃什麼葯啊，這年頭葯多金貴啊，老百姓哪兒吃的起？不過是疼的時候，弄點草藥給他敷敷，咬著牙過去就是了。」

宋大媽端著三碗面走出來，無奈地說。

蓮兒在一旁變了臉，「我不是每個月都往家裏寄錢嗎？錢沒拿來買葯，那你們花哪兒去了？」

兩口子面容凄苦，瞟了李副他們一眼，言又止。

榮音看在眼裏，心中瞭然，「都兵稅了吧？」

李副二人聞言紛紛抬起頭來。

話既然挑開了，便沒必要藏著掖著了，宋大媽嘆道：「何止兵稅啊，上個月剛收繳了田賦稅，這個月又改徵實了，每家每戶必須上三石糧，這真是要了命啊，要是趕上大收還好，可這幾年年份不好，到都是飢荒，老百姓們吃上一口飽飯都不容易，還得從牙裏出糧食，這日子，難熬啊……」

說著，宋大媽悲從中來，掩面而泣。

兩位副神都不一凜，一口面含在裏，只覺得難以下咽。

蓮兒站在一旁，也難過的紅了眼圈，聲音夾雜了哭腔，「那該治的病也得治啊，爹是咱家的頂樑柱，您要是垮了，這個家更完了。」

榮音道：「蓮兒說的對，有個強健的比什麼都好，您這啊，就是給耽誤了。」

宋大媽聽著也顧不上哭了，一臉擔憂地問道：「那，還有的治嗎？」

「想治，就有的治。」

榮音了宋大爺的小，道：「寒是因為部氣運行的速度過慢導致的，我聽蓮兒說您年輕之時在東北一片闖，在大雪裏差點被凍死，這部過寒氣，這才阻塞了氣運行。這幾年又一直臥病在床，不太下地走，這循環更跟不上了。要想恢復，您啊還得加強鍛煉，調養氣才行。」

宋家老兩口面面相覷一番，蓮兒心急，問道：「那四小姐，這怎麼治呢？」

「服外調吧。」

榮音將宋大爺的放下來，洗了洗手，道：「回頭去醫院我給您開兩盒葯，但西藥也只是常規治療，只能消炎鎮痛，長期服用容易導致胃炎，想要治還得用中藥。一會兒我給您開個方子，咱們用煎湯熏洗的方法進行治療，邊洗邊按。大媽，我教您一套按方法，您早中晚給大爺按，效果會更好。」

「哎，好嘞好嘞。」

宋大媽原本還覺得榮音太年輕，不是特別相信，可聽講的頭頭是道，按過後老伴也說舒服了很多，欣喜的不得了，一個勁兒地誇。。

一共準備了三碗面，顯然宋大媽沒給蓮兒準備，不是狠心摳門，實在是家裏沒有餘糧了。

榮音把兩碗面讓給兩位副，和蓮兒分一碗，沒吃兩口，便見三隻小腦袋摞著趴在門上，地看著碗裏的面，不停地在咽口水。

「來，過來。」

榮音笑著招招手，把三個小東西喚過來，一人一口很快一碗面就吃了個乾淨，總共吃了不到兩口。

老兩口很不好意思，覺得人家千金小姐臨寒舍，也沒能招待好人家。

「挨凍的日子，我也過過，我們都一樣。」

榮音淡淡一笑。

從來不是不食人間疾苦的千金小姐，只是在這世界上，比慘的人還有千千萬萬，窮則獨善其，達則兼濟天下吧。

……

「怎麼樣，還沒找到嗎？」

醫院門口，榮淑黑著一張臉詢問，小廝們搖搖頭，「找遍了，都說沒有四小姐的住院記錄。」

這就怪了。

榮淑兩道秀眉擰一，帶人找遍了全天津的醫院都沒找到榮音和蓮兒們，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

也怪大意，竟然一時心放走了榮音，那死丫頭不在，還是無法回醫院工作，只能繼續裝病。

只是這病假能請一時不能請一世啊，因著上次演講一事赫爾曼院長已經開始派人調查了，再不趕把榮音找回來配合，恐怕事業就要毀於一旦了。

那個小賤蹄子，現在膽子是越來越大了，耍心眼耍到眼皮子底下了，再不及時敲打敲打，真是要上天了！

「等把榮音這個小賤人抓回來，我非把吊起來好好一頓不可，氣死我了！」

榮淑將手帕攥一團，面猙獰得可怖。

***

在鄉下的日子，榮音一刻也沒閑著，過得很是充實。

白天找個僻靜之，李副教榮音打槍，劉副教一些防，虛心好學，勤刻苦，沒有一點小姐脾氣，兩個副也願意傾囊相授。

晚上，在宋家留宿，榮音給宋大爺治，教蓮兒怎麼弄葯浴，教宋大媽如何按，幾個弟妹也在一旁跟著學，對榮音的醫都佩服得五投地。

村子就這麼方圓十幾里大的地方，哪家有點靜，很快就一傳十十傳百，家喻戶曉了。

沒幾天，附近的幾戶人家都知道宋家來了個神醫，把臥病在床多年的宋老頭的老寒都快治好了，紛紛慕名而來。

榮音來者不拒，雖然學醫多年，中醫西醫都通，但到底是年輕，缺臨床經驗，尤其是像民間鄉下這種地方，能夠見到的疑難雜癥便更多。

從不會錯過任何一個學習的機會，也一直沒忘記自己當初學醫的初心，就是懸壺濟世，治病救人。

這是阿娘對的期，也是自己的理想。

這一天，正給一個病人正骨，一個小廝打扮的男子神慌張地闖進來，著嗓子喊道：「大夫，你去瞧瞧我家夫人吧，快不行了！」

人命關天，榮音二話不說忙背起醫藥箱和小廝匆匆趕過去，便見一堆人圍著床上一位婦人，想不敢，想哭不敢哭。

「讓開讓開，大夫來了！」

小廝推搡開眾人，給榮音劈開道路，榮音放下醫藥箱，吩咐人群散開，將窗戶打開通風，一邊上前探聽婦人的呼吸，雖然微弱，但人還活著。

婦人四十幾歲的樣子，容貌秀麗，但臉卻漲得通紅，十分痛苦的樣子。

榮音凜眉，問道：「病人這樣多久了？」

「沒多久，剛剛那會兒還好的，突然就這樣了……我們夫人有胃病，是不是舊病複發了？」

榮音去探病人的脈，手指在脖頸上一點，停頓了會兒，問道：「病人吃過什麼？」

旁邊一個婦人道：「沒什麼，就吃了幾顆棗子。」

榮音偏過頭一看，見小桌上果然有一盤冬棗，旁邊還放著一堆吃過的棗核，看來是吃了不……腦中的弦一綳，忙道：「快，將病人扶起來！」

眾人應聲上前，七手八腳地將婦人扶起，榮音一隻手托住婦人的背，找到了兩位，指骨下力一擰，隨即重重拍了後背一下。

「噗——」

婦人脖頸後仰，當即從裏吐出兩顆棗核，隨之重重地咳嗽起來，「咳咳咳……」

原來是被兩顆棗核噎到了。

眾人驚魂甫定，都要給婦人跪了，喊道：「夫人，您怎麼樣？」

「咳咳……」

婦人不停地咳嗽著，半個子都倚在榮音上，了兩口氣，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好傢夥，差點沒憋死我……」

榮音也是哭笑不得，頭一回見被棗核噎個半死的病人。

這得多貪吃啊。

婦人扭回頭，看向榮音，「姑娘，是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