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爺大聲的吩咐著,下人忍了淚就回:
“救回一些……”
只是一些祖宗牌位卻被隨水沖垮,混在一堆木頭渣子裡。
有些殘渣斷木,還漂浮在水面上,謝家的人慌忙手去撈,卻只撈到了幾截碎木而已。
謝利亨重重的將手拍在水面,水濺了他一臉,他的眼神中出幾分狼狽之。
水勢越漲越快,王嵩得到消息往謝家這邊趕來時,郭翰也帶了人趕到了。
此時的謝家彷彿經過了狂風驟雨襲擊下的樹,枝殘葉落,慘不忍睹。
此時天未明,王嵩看著謝家這景,心當時便直直的沉了下去。
郭翰臉上帶著若似無的笑,謝家人看他的眼神卻像是恨不能將他生吞活剝了似的。
“早知如此,還不如我早些時候,送諸位先往北上,避開這場災禍了!”
他揚了揚角,謝家的人聽了他這話,氣得各個臉鐵青。
郭翰卻不理睬,轉頭徑自對面慘白的王嵩道:
“王太守,江洲之地怕是也遭了水患,此時夜深,我與齊王爺商議過,與他兵分兩路,他帶了一路人手,立即趕往領災民撤離。”
王嵩失魂落魄,此時也沒心思分顧兩邊,聽了這話便點頭,謝道:
“如此再好不過,真是多謝大將軍了。”
謝家人的目恨不能將郭翰生吞活剝,郭翰卻笑得見牙不見眼。
這一場水災來得迅速,事前沒有半點兒訊息。
只是謝家向來佔於高地,雖說離潯江頭極近,可這幾年來,王嵩治水,總是先著重治理潯江,二十年來,江洲數次水患,謝家卻一直安然無恙。
此次水患一起,謝家遭了波及,謝家人心中便已經有了懷疑。
天亮之時,郭翰與王嵩領兵力爲謝家搶救件,只是大部份的古玩字畫在洪水中化爲烏有,祖籍傳承等亦是毀了大半,族人在洪水中被衝散,此時天亮一看,昔日風無限的謝家,顯出幾分淒涼之來。
王嵩在短暫的惶恐之後,很快回過了神來。
他畢竟在江洲一帶任職多年,對於洪水亦有經驗,冷靜之後咬牙吩咐了一隊人馬去加築河堤,又向郭翰借了些人,一面則是挖渠引水。
謝家因爲位置算高,郭翰下手之時又有分寸,是以洪水逐漸一個多時辰後被控制住了。
只是謝老爺著殘垣斷瓦,及漂在水面的碎木渣,臉沉得能滴出水來。
“謝老爺節哀順便。”
郭翰咧著,尋了一位水稍淺的地方站著,披了蓑,挽了,雨水順著蓑的邊沿往下滴,他說話時手去推一側斗笠,眼裡帶著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之:
“天有不測風雲,至謝老爺未出事,還好端端的站著。”
他說出口的安話令謝利鎮、謝利亨兄弟二人都額角青筋直跳,兩人一宿未眠,顧著搶救書籍竹冊,眼底佈滿,頭髮早就了,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
郭翰哪裡怕他們兩人的瞪視,只是盯著謝老爺看。
謝老爺忍了怒火,並不理睬郭翰的話,只吩咐長子道:
“去清點一番,如今餘下的東西,還有多。”
傳承多年的世族,在意的不是錢、不是帛、不是米、不是鹽,而是那一箱箱的書簡,一卷卷的書冊。
未出事時,謝家的書籍被心護擺放,外間一書價值非凡,謝家卻有幾屋藏書。
只可惜這一場水患將謝家幾百年心化爲烏有,謝老爺話音一落,謝利鎮便帶了些哭音:
“只剩七箱了。”
他手去指一角,千金難買的降香黃檀此時被水淋溼,裡面裝滿了搶救回來的書籍字畫。
謝老爺看了一眼,心中那忍的怒火‘騰’的一下又冒了出來。
這些書籍沾溼了水,哪怕就是搶修之後,怕是也再難能保存下來多,起碼是要再去十之五六。
他想到此,只覺得天旋地轉,人直抖。
“這裡還有一頁殘卷,你們要麼?”
郭翰突然張口喊道,他的話吸引了謝家人的注意,他面前昏黃的水流往前淌,一張紙在水中沉浮,謝家人臉一振,謝利鎮正大步要過去,郭翰已經搶先一步彎腰將紙搶了起來,紙張在他手上,他手便要去揭,謝利亨見到這景,連忙便喊:
“不可。”
紙遇水本來便易化,沾在件上,不可去生拉扯,唯有稍後烤乾一些,再慢慢揭開了。
郭翰卻不理他,手一一,紙便化爲黃漿,他看了謝利亨一眼,謝家的人氣得臉發白,他卻角勾了勾。
王嵩自然也看得出來這位郭將軍與謝家之間矛盾重重,他能理解謝家人心中的,不是書香傳承的世家,是不能懂那種痛苦。
只是事到如今,他也唯有先勸謝家撤離再說。
這裡的東西不毀也毀了,撤到高,先將餘下的品搶救回來再說。
郭翰領了兵馬,護送謝家的人離開,謝氏的人因爲太多,分爲數批運送。
謝老爺被迫上了轎時,不知爲何想起了趙國太夫人臨終之前,曾說過的一句話。
那時的崔氏問的不是子孫後代,不是謝家將來如何,老人家已經竭力謀劃,所謂謀事在人,事在天。
念的,是當初郭正風所批的那九字箴言:
“天將變,災難至,人分離,究竟,究竟應沒應驗?”
那時的謝家人自然都是認爲這九字箴言早應了,所謂天將變,難道不是指改朝換代?災難至不是因爲燕太祖打世族?
謝家多年以來,心懷警惕,防的就是‘人分離’,可是大唐建立至今,哪怕皇室不喜世族,但謝家卻依舊好端端的存在,衆人都以爲,這當初郭正風所批的箴言,怕是早就已經應了驗。
可此時謝老爺再想起,卻想到的是,‘天將變’,興許不是指改朝換代,而是指大唐燕氏兩位帝皇的接,嘉安帝傳位於燕追,所謂的‘災難至’,也不是燕太祖打世族,而是這一次真真正正的‘水患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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