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下山時,楊幺兒已經迷迷糊糊睡過去了,大抵是哭得累了。
蕭弋低頭瞧著的麵容,心底還湧著別的念頭。
隻是這樣的念頭,他是斷然不敢同的。
他是極貪心的,他想要喜歡他,還想要從此在這世上,隻同他一個人好。
想到此,蕭弋的目暗了暗。
亭。
正是先前孔口中所提起的淄國人。
這樣一個名字,突兀地出現在了幺兒的裏。
“上次要落水了,亭救我。”幺兒是這樣的。
上次落水……
是那一回,大月國的綺雲公主、淄國的六公主、巫同行,永安宮中一個太監,原本是想要撞那綺雲公主下水,結果卻撞上了幺兒。
隻有這一回,幺兒險些落水。
但救的……是巫……
蕭弋立時便記起了,每回見巫時,是什麽模樣。一黑衫,再以黑紗裹麵,自然就看不清容貌模樣了。
再仔細想來,形似乎也格外高大。他那時還隻當是異國子,是有些個頭極高的。
若巫是亭,那六公主的份便也就呼之出了。
應當並非淄國的六公主,而是亭的胞妹,斛蘭。
一旦捋開了這個頭,其它關竅自然而然也就想通了。
淄國使團為何死在了半途?
是因為他們不願使團歸國,被淄國的皇帝從中發覺到蛛馬跡,知道他們假扮了六公主與巫。或許還有一個原因,他們一麵殺使團,一麵六公主又來與幺兒陳述淄國的狼子野心,這便是盼著大晉與淄國不死不休,挑戰火,他們方才能從中尋得生機。
那屈然是他嗎?
好似一切都串連了起來。
去李府上的也是亭。
屈然這個份,應當是李府給他準備的,他原本應當是想要披著這層份,前往丹州建功立業一番,然後到朝堂中來的。
隻可惜幺兒一眼認出了他是誰,於是主同他了話。
皇後娘娘高高在上,自然不會無緣無故與一個千總話。
亭知道自己遲早會暴,於是等到剛一回京,就裝作發高熱不治而亡。
那麽現在他仍舊以巫的份留在宮中嗎?
不,他先前隨軍出宮離京容易,但要想再回到宮中就難了。
何況後來也不曾聽底下人報上話,巫失蹤了。那便明,自征木木翰時起,他就已經讓人將他替下來了,而後他就出了宮,混到了軍中。
他的算盤幺兒破壞了,必然不會輕易罷休。從孔口中講述的事跡,就可見此人何等心狠手辣。若不達目的,是絕不會輕易罷休的。
那他在宮外又會偽裝誰,再一次試圖接近大晉的場和皇室呢?
六公主在其中,又起了什麽樣的作用?
贈與幺兒兩瓶藥,恐怕有一部分是為亭準備的,另一部分則是以備救他或者幺兒的命,如此便可欠下一份恩。
那香囊呢?
作用不明的香囊,又是為了什麽?
亭低頭瞥了瞥楊幺兒,睡得很沉,馬車顛簸都毫影響不了。
……幺兒異狀,莫非與香囊有關係?
現下有了思緒,蕭弋心中倒是平穩了許多。隻消順著往下查探,亭與斛蘭二人的手段,又怎麽能瞞得過去呢?
如此種種,與今日幺兒表白比起來,實在是不值一提的事了。
蕭弋垂眸,將楊幺兒上蓋著的毯子往上提了提。
……
而文昌觀外。
常淑雲的步子停頓在了那裏,抿了抿道:“皇上原來是個溫的人。”
皇後這樣冒犯,他都毫不放在心上。
丫鬟是瞧不出什麽來的,便隻怔怔道:“皇後娘娘脾氣大的。”
常淑雲抬手拍了拍的,道:“可莫要在這兒,當心治你的罪。”
丫鬟訥訥道:“那咱們……還跟著往下走嗎?”
“不了,皇上與皇後起了矛盾,我再跟上去,隻怕要被記恨。”常淑雲抿笑道:“沒多日子便是太後的壽誕,那時宮中大宴,自然還能再見。”
常淑雲哪兒知道,蕭弋一句話,便已經取消了太後的壽誕。
這廂蕭弋帶著楊幺兒徑直回了皇宮,未再往楊宅去作停留。
蕭弋回宮後,先將楊幺兒親手抱到了床榻邊放下,然後才帶著趙公公去了養心殿。
他沒有立時命人將六公主抓起來,而是先派了人去暗查此事。
還未完全弄清楚他們接下來的打算,便不好打草驚蛇。
待到吩咐完所有的事宜後,蕭弋便回到了坤寧宮,讓宮人們伺候著洗漱了,也換了裳,便一並與楊幺兒躺在了床榻上。
他的作驚了楊幺兒。
楊幺兒的眼皮掀開了一條細,低低地喚了一聲:“……皇上。”聲音裏還帶著一點困倦的懶洋洋的味道。
蕭弋當即便將抱在了懷中,低聲道:“幺兒若再見到亭,還認得出他嗎?”
楊幺兒迷蒙地道:“……認得。氣味,不會變。”
“什麽氣味?”蕭弋問。
楊幺兒便輕輕地拉住了他的袖子,往他的上湊了湊,帶著一點倦意慢吞吞地道:“與皇上……像。”
蕭弋當即擰起了眉。
與朕像?
他抬手挲了兩下楊幺兒的麵頰,眼底的彩變得深沉了起來。
這時候楊幺兒卻著他的手掌,主蹭了蹭,然後往他的懷裏埋得更深了,鼻子好似還了兩下,接著認真地道:“可是,皇上更好聞……”
蕭弋眼底深沉的散去。
他低聲湊在的耳邊問:“朕上有多好聞?”
人打斷了睡意,這會兒勉勉強強地撐起眼皮,盯著蕭弋,迷迷糊糊地道:“這樣好聞。”
著,便一口咬在了蕭弋的上。大抵是想同他,好聞到讓人想吃。
蕭弋反咬了咬的,作放輕。
但楊幺兒實在困極了,連回應也沒了力氣,便抬手堵住了他的,兩眼再度閉上,沉沉睡了過去。
蕭弋咬了咬的指尖。
楊幺兒這下連眼皮都不掀了。
蕭弋無奈,心下又覺得好笑,但又覺得不出的。
好似滿腔的沉與暴戾,都在這一剎被安回了最深藏住了。
蕭弋一拉被子,將二人牢牢裹住:“睡吧。”
……
亭為了更快地進到大晉的朝堂中,他勢必會優先選擇王公貴族、文武大臣子弟的份,其次才是那些沒有家世背景的秀才。
要確認亭如今的份……那便還是需要舉行一場大宴,命王公貴族、文武大臣帶上家中子弟,到宮中赴宴。屆時幺兒瞧一眼,便能認出來誰是亭。
太後的壽誕是不會舉行了,自然他的壽誕也不會舉行。
眼下倒是有個正正好的借口。
——木木翰大捷的慶功宴!
蕭弋想到這點後,便立即吩咐了下去。
底下人毫不作懷疑,也不敢怠慢,立即便忙活了起來。
這時候眾人也才知道,皇上不打算舉行壽誕。大臣們自然對這般行為好一番誇讚奉承。
皇上與太後都不過壽誕了,但卻願意花不菲的錢,來為木木翰大捷的軍士舉慶功宴。這大可證明,皇上對待有功之臣是如何的惜看重!
在木木翰一役中,被升了軍職位的,心下莫不激萬分!
另一廂常淑雲也低聲同母親道:“我在文昌觀見了皇上一麵。皇上神俊,還是個心寬闊、十分溫的人。”
常夫人疑地道:“當真如此?可你父親……”
“朝堂上自然是不一樣的。”常淑雲一邊,腦子裏一邊浮現了那日文昌觀中的景象。道:“今日父親回來,不是皇上下令,不舉壽誕,但卻要為木木翰一戰中有功之臣舉慶功宴,令眾人都攜家眷前往嗎?可見皇上是個護看重臣子的明君。”
常夫人沉默了。
看人,當然不會這樣片麵。
皇上威勢人,冷厲沉不好琢磨,眾人都是知曉的。先前大婚時行大宴,也是親眼見到了的。
後頭駕親征木木翰,據皇上在戰場上斬了不人,什麽馮參將就是這麽死的。
可見其手段狠厲。
當然,常夫人心下也明白,這做皇上的,若是沒有這般手段,又怎麽鎮得住人?若不是因為這樣,常家也不會果斷站隊了。
隻是……隻是常夫人怕,怕皇上瞧不上常淑雲,反倒還將皇上得罪了,那落到他們常家頭上的苦果,自然也是可怕的。
“皇上將來總是要納妃的。”常淑雲低聲道。
常夫人這才點了下頭,道:“走吧,娘仔細同你屆時怎麽做。”
……
六公主得了醫的醫治,待到好轉後,便又到了坤寧宮求見。
楊幺兒正擁著毯子,坐在桌案前讀書。
這會兒讀的倒是正經的宮中藏書,因為蕭弋同,外頭買的書,得二人一起看才行,一人的時候是不許讀的。
六公主躬請安,進了門。
掃過楊幺兒麵前擺放的書,眼底飛快地掠過了一羨。
自年時起,到如今,便總是在苦與逃亡中來回,又哪裏讀過幾本書呢?
六公主收起目,抬頭看向楊幺兒,低聲道:“娘娘話果然是有效的,醫已經來為我瞧過病了。”
楊幺兒點了下頭:“嗯。”
六公主也並不計較隻了一個字。
六公主道:“我先前送給娘娘的香囊在哪裏?那香囊該要換了。”
“換?”楊幺兒疑地看著。
六公主道:“是啊,該換了。香囊用得久了,裏頭埋的東西便失了效用,繡線也會褪,便不好看,也不好用了。”
楊幺兒從來是直接的,這會兒自然也是一樣,問:“裏頭埋的東西,是什麽?怎會失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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