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完了尺寸，劉嬤嬤便領著楊幺兒挑首飾去了。

“姑娘若有喜歡的，隻管取用。”劉嬤嬤麵上笑容加深，道：“永安宮特地送來，怎好浪費？”

蕭弋卻是在一旁淡淡道：“都給送到燕喜堂去吧。”

劉嬤嬤聽了這話，點頭應了。心道，那位蕊兒姑娘，自然是無緣了。

楊幺兒在一匣子的首飾跟前站定，手了，微微瞪大了眼，眼底盛滿了華。

劉嬤嬤不由笑道：“姑娘應當是都喜歡了。”

此時尚監的人躬走到蕭弋麵前，道：“皇上，尺寸正合，無須更改。”

“嗯。”

尚監的人同儀製清吏司的人都齊齊鬆了口氣。

如今都盯著皇上的婚事呢，但凡中間出了差錯，首當其衝的便該是他們這些籌備大婚的……

尚監等人告退離去。

蕭弋道：“過來罷，朕再教你那兩個字是如何寫的。”

楊幺兒轉頭打量四周，卻是覺得分外陌生。涵春室的主屋，總遮著不見日，室還遍布藥香。於楊幺兒來，卻是比這裏要好的。這裏更大些，裏頭擺的東西也多些，抬頭一，屋簷也是高高的……這裏頭也沒有了藥香氣，失去了悉的味道，讓楊幺兒覺得有些孤冷。

茫然四顧，而後才挪著步子，跟著蕭弋走到了那道簾子裏去。

一走進去，便能見著裏頭擺了張桌案。

那桌案很是寬大，楊幺兒對著自己比劃一陣。

……都能躺上去呢。

蕭弋在桌案前站定，回轉過瞧見的便是這樣一幕。

“做什麽？了？”蕭弋問。

楊幺兒沒應聲，隻是走到了蕭弋的麵前，長了脖子，去瞧桌案上擺著的東西。蕭弋見狀，便道：“握筆。”

楊幺兒沒。

蕭弋隻好抓起了的手，再將那筆塞到的掌心：“握住了。還記得怎麽握的嗎？”

楊幺兒一張，又四指張開，用一個稽的姿勢握住了筆。

想到自己先前的，一樁事，再教就是了，哭什麽。蕭弋後悔也來不及了。他出楊幺兒掌心的筆，掰開的手指頭，又接著一點一點教怎麽握筆。

楊幺兒漸漸找回了悉的覺，總算是握得像模像樣了。

隻是手臂無力，非得抵著桌子，才能豎起手中的筆。

“這樣寫，還記得嗎？”

“這兩個字還認得出嗎？”

蕭弋接連問了兩個問題，卻沒得到楊幺兒回應，他不由低頭去瞧抵著桌子的楊幺兒。楊幺兒趴趴地抵著手臂，眉心微微蹙起，一張，竟是吐了口氣出來，像是有什麽事在為難一般。

楊幺兒抬起頭，對上蕭弋的目，道：“好啊。”

蕭弋：“……”

抵著桌子寫字，還怪桌子太。

劉嬤嬤忍不住笑了，道：“姑娘細皮，經不得磨的，老奴去取個墊子來……”

蕭弋倒是沒什麽，劉嬤嬤便當皇上默許了，於是飛快轉去拿了。

那墊子團大，應當是冬墊著坐用的，其積顯然是不能上桌的。劉嬤嬤拿著一個墊子左右比劃，五都憂愁得皺一起了。道：“這可怎麽好？”

蕭弋抓住楊幺兒的手腕，往上一帶，楊幺兒的手臂便騰空了。隨即他再將另一隻手放在了的肘下，掌心恰好托住。十分穩當。

“現在寫罷。”蕭弋的語氣略帶危險的味道：“認真寫。”

楊幺兒忙點頭，借著他托住的力，乖乖在宣紙的空白寫字。

劉嬤嬤見狀，道：“改日老奴特製一個掌大的墊子，給姑娘墊手用。”

楊幺兒點頭，但目還定在那宣紙上頭，顯然是聽了蕭弋的話得“認真寫”，分神是不敢分的。

待重複寫了幾行，楊幺兒才開口：“還有。”

蕭弋：“嗯？”

楊幺兒指著名字：“另一個。”

另一個？

另一個名字？

蕭弋取了支更細的筆，寫了“月窈”兩個字，問：“這個？”

“嗯啊。”

他起的名字，倒是還記著。

難怪了忘了字怎麽寫了，後頭那個“窈”字彎彎拐拐，可不是難寫得麽？不記得倒也不要了。

“寫給朕瞧瞧。”蕭弋道。

楊幺兒著筆，還不等手，有宮人打起簾子來，躬道：“皇上，永安宮差人來了。”

“何事？”蕭弋看也不看那宮人，反倒是盯著那“月窈”二字，似是覺得自己起得極好。

“回皇上的話，來了個嬤嬤，可要放進來話？”

“讓進來。”

不一會兒，便有個老嬤嬤進來了。

而蕭弋已經收回了手，正從宮那裏取了熱帕子手呢。楊幺兒沒了手臂的支撐，便抓著筆呆呆站在那兒，盯著進門來的老嬤嬤瞧。

那老嬤嬤躬道：“奴婢給皇上請安！皇上不日便要大婚，屆時要行納彩大征之禮，姑娘留在宮中，便無法禮了。原先是李大人將姑娘接來的，如今將姑娘送到李府上，等待行過禮後，大婚之日再從午門，是最最好的。奴婢這便是奉了太後的命，前來接姑娘隨李家老夫人回去住幾日。”

蕭弋似笑非笑地看著：“李吉？雖是他尋得的人，但他當得起朕的嶽丈？他算什麽東西？納彩大征之禮，禮部若是送去了，他李吉敢收嗎？”

老嬤嬤原以為這一趟應當是極為順暢的，誰曉得卻撞上這樣的局麵，一時間連口都不敢開了，汗水也順著進了服裏。

“可，可……可這祖製總是要遵循的，大禮不可廢。”

“李大人既如此熱，不如請他在京中買下一座宅子，上掛楊姓匾額，如此，納彩大征之禮自然有了去。”

“這……”老嬤嬤自然不敢應，可也不敢這樣不好，總之左右都不是人。

“既做不了主，便回去問你的主子罷。”蕭弋道。

老嬤嬤抬頭瞧了一眼，無端覺得皇上今日極有威懾之力，也不敢辯駁，忙告退了。

蕭弋突然轉頭問：“你想出宮嗎？”

楊幺兒眨了眨眼，等發覺蕭弋正看著的時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在問。但沒有作出任何反應。出宮？出哪裏去？出宮有什麽意思嗎？去了會怎麽樣？楊幺兒一概不知。“出宮”這個詞在心頭的含義，甚至都是模糊的。

蕭弋見狀，便知道楊幺兒沒聽懂。

他又道：“若是出宮，賜你宅院、黃金。你可過上一輩子食無憂的生活。”

楊幺兒還是隻看著他，不話。

“你覺得不好嗎？”蕭弋的微微前傾，他彎下腰，湊近了楊幺兒的麵龐，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聞。

“有了黃金，你一樣可以請十個八個丫鬟照顧你，可以再請幾個廝看家護院。你便是楊宅裏的千金姐了。”蕭弋又道。

楊幺兒又眨了眨眼：“唔。”

想，他了那樣一長串一長串的話，總得應上他一聲的。

“你這鄉野丫頭，恐怕不知曉一座宅子價值幾何，萬兩黃金又是何等富貴。”蕭弋直起腰，似是輕嗤了一聲。

楊幺兒：“唔。”

蕭弋這下知道，同什麽都是無用的。

興許是不懂的。

又或許是懂了，可當真會懂嗎？是不懂的……

蕭弋又出手，抓住的手腕，將帶到跟前。

“還寫字嗎”他問。

“唔。”

“那便寫罷。”蕭弋托住了的手肘，還接過手中的筆，放清水洗了洗，而後換了支新的蘸了墨，再於手。

背靠著他在他跟前站定，蕭弋的目微微一垂，便能瞥見腦袋頂上的發旋兒，還有耳畔那幾不太安分地翹起的頭發。

蕭弋的另一隻手抬起，勾住那幾頭發繞了繞，道：“這可是你自己不走的。”

“唔？”楊幺兒茫然抬起左手，了自己的腦袋，又了頭發，得糟糟。

蕭弋見狀，舒展開手指，順了順耳邊的發。

楊幺兒如同被順了的貓兒，立刻放下了手，認認真真盯著那宣紙，生怕瞧錯了一點細節，畫，啊不，寫錯了字。便將蕭弋玩兒頭發的事忘到了腦後。

他瞧著專注的模樣，突地笑了下：“也是，一個傻子，縱有宅田千畝黃金萬兩又如何？無朕相護，骨無存。”

作者有話要：皇帝：這可是你自己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