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
這計劃他已與夏青徹夜商談過許多次,也用函詳細告知了秦牧。幸好祁王果然不得挑撥下了決心謀反,又在秦牧的刻意縱容和協助下順利殺上京城,眼看現在就要進行到最關鍵的一步,皇帝卻突然將他留在宮中下棋,縱是他這一生經歷過許多風雨,到了這一刻,卻無論如何也難以冷靜下來。
夏明遠右手死死攥住一顆黑子,卻本無法將思緒集中在眼前的棋局上,他瞥了瞥眼前好似什麼也沒有察覺的趙衍,咬咬牙正待隨意落下一子,卻突然到手腕一。再抬頭時,才發現右手竟被趙衍猛地鉗住,夏明遠心中一沉,卻聽見趙衍笑著道:「舅父若下了這步,可就徹底無路可走了。」
夏明遠乾笑一聲,掩飾住心的慌,隨即收回了即將落子的右手,做出沉思模樣。趙衍端起手邊的茶盞輕呷一口,道:「舅父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夏明遠垂眸迅速轉著心思,他到趙衍必定不會是一無所知,事到如今,他絕不能再輕看麵前這人。可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便再也不可能有回頭路,不管他是為了什麼將自己留在這裡,隻要那計劃能順利實施,秦牧能順利帶兵殺京城,為了整個夏氏的榮辱,自己一人的命又算得了什麼。想到此,他突然輕鬆了起來,長吐出一口氣,道:「舅父老了,早玩不過你們這些年輕人了。」
趙衍的目有些玩味,他把玩著手中的棋子,道:「舅父何必太過自謙,若不是您心不在焉自了陣腳,朕又如何能討得到便宜。」
就在這時,宮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夏明遠的心猛地跳了起來,現在還不到他們商定的時辰,難道是夏青那裡生了什麼變化。他有些控製不住自己,握棋的手也開始不斷唞起來。趙衍的目在他的手上繞了繞,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一邊往宮門外去,一邊道:「舅父可聽到什麼靜,看來今夜隻怕會是個不尋常的夜晚啊。」
夏明遠驚疑地抬起頭,有些辨不清他這話中的深意,此時宮外的突然止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更加不安的沉寂。然後「噠噠噠」的腳步聲在白玉石板上響起,一個佩刀束甲的侍衛跑了進來,附在趙衍耳邊說了幾句話。趙衍微微勾起角,突然轉頭對夏明遠道:「這裡有些氣悶,舅父能否隨朕去城牆上走走。」
夏明遠的心在這笑容中一點點冷,這是屬於勝利者的笑容,正憐憫地著尚在他手中洋洋自得的獵。許多年積累而來的警覺讓他突然醒悟過來,今夜,隻怕是敗局已定!
可是為什麼會失敗!夏青手下羽林軍呢?怎麼會不出一點靜就被製服!還有秦牧領著的那幾萬人,他們現在究竟在哪裡?還能不能有機會最後一搏!正在夏明遠驚恐猶豫之間,兩名侍衛已經站在了他的後,手道:「相爺,有請。」
這話中的脅迫意味極重,夏明遠終於明白,此刻自己已經沒有退路,隻得抬起虛浮的雙勉強跟著趙衍朝城牆走去。暗夜無邊,夏明遠渾渾噩噩地未披裘就走了出來,刺骨的冷風吹得全都發著疼,夏明遠茫然地著眼前那個款步而行的背影,隻覺得這短短的一段路,便好似走過了一生。
誰知等他到了城牆之上,才明白什麼做真正的心如死灰。城牆下的一個暗巷,此刻正是火沖天,哀嚎聲、呼救聲不絕於耳。數萬穿著「秦」字軍服的將士被困在一條死巷中,滾燙的熱油正不斷從城牆上澆下,夾著巨石朝無數之軀碾上去。遍地都是骨,被熱油燒去皮、看不清麵目的□□們在一起,夾著斷肢殘骸苦苦掙紮著,呼救著,慘白的月照著牆壁上飛濺的鮮,這裡,便是真正的人間煉獄!
夏明遠看得麵容扭曲,彎下腰不斷作嘔,然後雙一,竟跪坐在了城牆上。他瞪著驚恐的雙眸抬起頭,看見旁那位年輕的帝王,正昂著頭背負雙手,居高臨下地賞視著這場殘酷的戰局。熊熊火在他雙眸中攢,帶著睥睨眾生的氣勢與威儀。
終於,趙衍的目搜尋到一個悉的影,朗聲道:「秦牧故縱反賊北上,又帶兵城意圖謀反,今夜取其首級者重重有賞。」
其聲錚錚,衝破暗夜與城下此起彼伏的哀嚎,震得人耳中嗡嗡作響。然後夏明遠看見自城樓的影下走出一人,此人戎裝赤甲,盔頂白羽,對著趙衍跪下行禮,「臣,定不辱命!」然後他舉起手上的長弓,毫不猶豫地朝秦牧張弓疾,一箭便刺穿了秦牧的膛。夏明遠隻覺得眼前一片漆黑,他終於全部都明白了,是夏青!他終於敗給了夏青!
這時趙衍轉過頭,對他冷冷道:「夏相,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夏明遠唞著伏在地上,再也沒有往日的桀驁之,他明白到這一刻再多辯駁已是無用,隻得聲道:「臣之罪孽萬死不足以贖,但這件事全由我一人謀劃,還陛下看在尚有幾分親緣的份上,饒過夏氏其餘族人吧!」
趙衍冷眼睥睨著這位曾經叱吒兩朝權臣,正匍匐著在他腳下哀求。父皇,你看見了嗎?這才是屬於我們趙家的天下!
此刻天際已經泛起了魚肚白,京城裡的尋常市坊並不知曉這夜驚心魄的一幕,開始一點點復甦著生機。
而在在掖庭之,卻是仍是清燈冷燭,照著一地蒼涼。夏太後目渙散地對著眼前的銅鏡,一下下梳著早已花白的頭髮。麵前的這張容也曾明艷張揚,也曾引得房花燭時那驚艷一瞥。可彈指紅老,人早已變仇敵,的驕傲與雄心、全被埋葬在這無邊的宮牆之,無等待著最後的枯萎。
突然,眼中閃過濃濃的恨意,抬起手中的木梳狠狠朝銅鏡上擲去,這時一名宮婢匆匆跑了進來,附耳對說了一句話,夏太後驚恐地瞪大了眼,滾燙的淚珠自眼眶不斷湧出,然後彷彿被去所有生氣一般,徹底頹敗下來。
當趙衍趕到重華宮時,夏太後已經讓人替重新裝扮,雖無冠加,但那姿態容,卻彷彿還是曾經冠絕天下的六宮之主。斜眼瞥見趙衍進來,卻並不起,隻是轉了下目,用尖銳的嗓音道:「恭賀陛下,終於得償所願!」
趙衍歎了口氣,走到邊蹲下,道:「母後,我知道您心中難過。但孩兒有孩兒的誌向,絕不願做個被人掣肘的皇帝。您放心,你永遠會是我的母後,這裡也會依照長樂宮來佈置,所有人都還會以太後之禮待您。」
夏太後笑了起來,笑容中卻藏了無盡的悲涼,「你果然是我的好兒子,最後還給我安排了一條生路,隻可惜我始終是姓夏的,我若活在這世上,你又怎麼能將夏家鏟草除呢。」
趙衍臉一變,這才發現夏太後用厚厚脂掩住的雙已經烏青,子晃了晃,角便流下一道汙。趙衍大駭地扶住夏太後不斷下的子,焦急地呼喊道:「太醫呢?快給我宣太醫進來!」
宮外頓時一陣忙碌,夏太後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虛弱地笑道:「沒用得,我服得是百毒草,誰也救不了。」的目突然變得和起來,用冰涼的手掌過趙衍的臉頰,道:「衍兒,你還記得不記得你五歲那年,有次做了噩夢就飛奔來找我,抱住我不放,哭著說讓母後陪你一輩子。」
趙衍死死握住的手,彷彿想將從死亡的深淵中拉扯出來,中不斷發出痛苦的嗚咽,夏太後的目漸漸黯淡下來,雙手慢慢垂了下來,用最後一力氣道:「對不起,母後食言了,母後再也不能陪你了。這皇位終於是你一個人的了。」♂思♂兔♂網♂
趙衍抱住懷中那漸漸冰冷的,初升的晨曦照在琉璃瓦上,狠狠刺痛了他的雙目,今日,他終於完了半生夙願,打敗了那個無比強大的敵人。今日,他也終於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作者有話要說: 呼呼,讓大家久等了,好想你們,都不要潛水了讓我虎一下。另外說一句,作者君作收馬上要上200了,為了慶祝一下,想在微博連載一個懸疑中篇,不定時更新,但是肯定會寫完。然後想把小天使的ID名串都進去,算是回饋小天使們的一路相隨,大家現在可以開始報名了,不限截止日期哦O(∩_∩)O
☆、第116章056
清晨的薄霧方才散去,通往崇直門的大街上,已經滿了看熱鬧的百姓。羽林衛裝束的兵們排著整齊的列隊,正護送著一架囚車自人群中緩緩而行。滿臉興的百姓們互相推著、議論著:今日,那位曾經權傾朝野的右相夏明遠,就要被推出崇直門外的法場斬首示眾。
混中,有說書人打扮的中年人正似模似樣地講著:這夏明遠仗著其權勢,十幾年來貪汙侵佔無惡不作,最可恨的是,在今上準備清算其罪行時,他竟想鋌而走險,勾結祁王作,企圖助其殺京城弒帝謀反,幸好,羽林軍指揮使夏青,也就是夏明遠的侄兒深明大義,將這謀全盤告知了今上,設計故意將軍從北門放,然後在暗巷設伏一舉殲滅軍,將軍首領一箭殺,這才避免了京城百姓戰之禍啊。」見周圍的百姓出崇拜的目,他撚了撚長鬚,越發得意地繼續道:「按說這夏明遠犯得是滅族之罪,可咱們今上宅心仁厚,隻下旨將他一人斬首,讓夏家所有男丁充軍發配。」眾人聽得恍然大悟,又紛紛讚頌著明君仁德,再投向那囚車中的目越發鄙夷,有人帶頭大喊道:「賊!禍國殃民的賊!快殺了賊!」
夏明遠聽著四周不絕於耳的罵聲,慢慢的閉上了眼睛。肆的冷風,吹得他散的白髮鑽進裡,幹幹地溢著苦味道。他十六歲仕,二十八歲封相,曾經帶領夏氏為大穆最顯赫的氏族,想不到最後卻落得個萬人唾罵,叛國賊子的下場。突然,又想起那個和他一樣的胞妹,用自己的死,喚起了親生兒子的愧疚,給夏氏其餘族人換來了最後的生路,他們這一生追逐的太多,背負的太多,終是到了卸下的時候吧。想到此,他深深歎了口氣,灑在他臉上,令他忍不住睜開眼,貪婪地注視著這一生中最後的亮。
突然,他的目在城樓上掃到一個悉的影,心中不由猛地一跳:不可能,不可能是!早已恨他骨,怎麼可能會來送他最後一程。耳邊彷彿又迴響起那日帶著濃濃嘲諷的聲音:「從今以後我與夏家再無幹係,祝夏相心願得償,權勢永固,斷子絕孫!」夏明遠角浮起一個苦笑,也許這就是上天對他的懲罰,他為了權勢之路親手犧牲了自己的骨,如今才落得首異、無人送終的結局。
元夕站在城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