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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最高處》 第二十三章 不知道

張五味沒忍住撇,心說這人怎麼還拽上了?誰沒讀過書似的。

隨你怎麼拽文,貧道了,先吃餅。

不過他實在是沒忍住,好奇道:“餅子哪兒來的,你這是傳說中的袖里乾坤?”

劉景濁無奈道:“真看得起我,就我這點境界,還袖里乾坤?東西放袖子里不丟就算運氣好了。”

張五味拿著手里的餅子,一臉不可思議,“那這餅子從哪兒來的?”

劉景濁解釋道:“世間有一種做乾坤玉的石頭,據說是天地未開之時的一種東西,用以收納東西。”

張五味恍然大悟,心說原來是借助寶啊!

見劉景濁不再言語,張五味便也不說話了,開始專心釣魚,反正靈臺境界的煉氣士,幾天不睡覺還是沒什麼事兒的。

不過他還是好奇,便指了指被劉景濁斜靠在一旁的兩把劍。

張五味詢問道:“這把木劍,瞧著像是我們做法會時的雷擊棗木劍,鐵劍我瞧不出來,怎麼是八棱劍?現如今的劍不都是四棱嗎?”

由此可見,這張五味的的確確是個真道士。

劉景濁也覺得這個問題有趣,便說道:“木劍是千年雷擊棗木鑄,劈它的那道雷霆也不簡單,是你們道門正統的五雷正法,天下鬼見它如見蒼天,我若持此劍酆都羅山,即便是鬼府差都要退避三舍。至于這柄八棱劍,是上古玄鐵所鑄,是個上萬年的老古董了,那時候冶鐵之欠佳,鑄八棱是為了確保劍的堅韌,時間一長,無論仙家還是凡俗,大都是這個鑄法兒。”

張五味張了張,心說你跟我鬼扯呢?什麼千年萬年的,背的起這種劍的人,會只是個凝神修士?

又以余瞧了劉景濁一眼,年輕道士已然確信,這人是個不靠譜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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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道士神,劉景濁就知道這家伙肯定覺得自個兒是在鬼扯。不過劉景濁還是笑著說道:“明天收拾一番,離開青泥城吧,城中會有大變故,凡人鐵定沒事兒,不過像你這種境界不高的煉氣士,很容易為池中游魚。”

張五味半信半疑道:“沒誑我?”

劉景濁搖搖頭,輕聲道:“儒釋道三家,我對道門印象最好,不會誑你的。明天一早就收拾東西走人吧,再怎麼是修道之人,總得先活著不是?”

提起修道二字,年輕道士忽然傷起來,餅也不吃了,攥在手里,怔怔向河面。

人有所思,無非是前塵后事,且更多是思從前。

還真別不承認,人活一世,夜里不想點兒往事是睡不著的。

年輕道士忽然開口,輕聲道:“師傅活著時說,他修道修道,自以為是修個知道,結果到頭兒來才明白,世間本就不知道。”

劉景濁聞言,微微一怔,扭過頭,略帶詫異道:“你師傅說的?這話可不是一般人說的出來的。”

頓了頓,劉景濁說道:“我年時行軍路上,見過一個我覺得是高僧的佛門中人,他說過與你師傅所言差不多的話。”

“這世間僧人,所謂遁空門,多半不是看破紅塵,而是逃避罷了。修佛一事,最先是句句不離佛,修的廟中泥佛。后來有些悟了,便是把廟里佛搬去心里。不是有一句話說,酒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嗎?”

張五味眨眨眼,問道:“這是那位高僧所言?”

劉景濁搖了搖頭,張五味直翻白眼。

笑了笑,劉景濁說道:“他的原話是,把廟里的佛搬到心里,很難。可要想把心里的佛搬出去,最難。”

張五味若有所思,可沒過多久,年輕道士便說道:“我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這跟我師傅說的話,差不多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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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景濁抿了一口酒,笑道:“這得你先修出一條道,知道便知道了。”

得虧年輕道士不會多罵人言語,若是見白天那臃腫婦人,臉都要給他劉景濁撓開花兒。

跟我擱這兒說繞口令呢?

后半夜下起了一場雨,八月總是多雨,景煬京城也是差不多的。

年輕道士已經釣上來兩條大魚,眼瞅著雨越下越大,他便收拾了東西去不遠一顆樹底下避雨。

可那個一條魚都沒釣起了的家伙,就這麼靜靜坐在河畔,任由雨水浸青衫。

接連一夜雨水,直到天蒙蒙亮依舊未止。

年輕道士起拍了拍上泥土,對著河畔年輕人喊道:“你沒忽悠我吧?”

劉景濁思量再三,開口道:“若是走了,能保太平。若是不走,會有兩種可能。其一,死。其二,得到一份機緣,說不定會是很大的機緣。不過若是選擇留下,就是拿命在賭。”

結果張五味留下一條魚,拎著另外一條走了。

劉景濁覺得有意思,便笑著問道:“真走了?”

張五味沒停步,背對著劉景濁說道:“我是個道士又不是賭徒,再說了,我運氣一向不好。”

劉景濁提起釣竿,看了看天幕。

天底下,誰人不是賭徒?士人賭王朝興衰,農戶賭晴旱澇,工匠賭自己的手藝,商人賭自己的眼。說到底,天上地下,凡生靈者,只要邁步向前,前路如何不也還是個賭?

昨夜馬車上,劉景濁選擇相信,不就是賭魏宏能做個好皇帝?

一柄飛劍自行返還,有個綠子撐著油紙傘走來。

龍丘棠溪輕聲道:“怎麼啦?”

方圓幾丈再次于人間消失,劉景濁開口道:“昨晚上本來是想讓百節提著獨木舟把魏薇跟羅杵救出來的,可那個小皇帝居然帶著他們兩個來找我了。魏薇說仙府一事本就是個禍害,留在青泥國定遭人覬覦,倒不如自行開門,賭上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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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丘棠溪詢問道:“開門條件是?”

劉景濁神古怪,想了半天,這才說道:“魏薇是應運而生,即是門戶所在,也是鑰匙。可取的這鑰匙的法子,唯獨一種,這也是國師那位弟子為何要娶魏薇的緣故。開門之人,不用去到那仙府址,也能白得一道大機緣。”

在劉景濁飛劍神通之中,這一天劉景濁所經歷的事兒,龍丘棠溪都瞧得見。

所以詢問道:“那位國師弟子,是蓌山主吧?你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覃召羽所說的那位先生,已經在青泥城中?”

劉景濁點點頭,“我心中大致有三個人選,季焣,那位國師弟子本人,還有昨日見兩次的鐵匠。”

這三人當中,劉景濁反而覺得季焣的可能最大。

因為相比姚小,那位在劉景濁看來并非煉氣士的大祭酒,要讓人忌憚的多。

其次便是那位鐵匠了,偌大青泥城,能見兩次,且從他里劉景濁才大概知道了事緣由,就像是有意為劉景濁講解一般。

最后,是哪位尚未謀面的國師弟子。

墨漯青泥兩國,如今皆在蓌山掌控之中,若是不給未來的掌門人鋪路,何必冒險去開啟仙府?

只不過劉景濁還有一件事總也想不通,為何非要兩國戰。一旦戰事開始,死傷數十萬怕是在所難免的,可死這麼多人,對他們謀劃,并無什麼幫助啊!

龍丘棠溪輕聲道:“為什麼不會是那個道士?一天也見了好幾次呢。”

劉景濁搖頭道:“我想過他不是尋常人,但他絕不會是先生。不為別的,就為他所言的他師傅說過的知道不知道。”

既然劉景濁這麼覺得,那龍丘棠溪也就跟他一樣好了。反正現在已經破境元嬰,拿起劉景濁的獨木舟,也不是不能跟真境修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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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景濁忽然看向龍丘棠溪佩劍,輕聲道:“回中土之后,我們去尋一柄劍,肯定不弱于我這兩把。。”

龍丘棠溪撇撇,白眼道:“我以為某人把答應過的事兒忘干凈了。”

可劉景濁卻忽然說道:“按龍丘闊前輩所說,你娘親的死是他失察,而且必定是龍丘家部有人故意泄了你娘的行蹤。我猜,龍丘家旁系,想要重建神鹿王朝的人,不在數吧?”

龍丘棠溪皺起眉頭,沉聲道:“你的意思是,我娘親是因為反對重建神鹿王朝,這才遭的毒手。又或是,正如你猜測,墨漯青泥兩國背后,有龍丘家族人的影子?”

劉景濁直直看向龍丘棠溪,輕聲道:“西邊兒海岸大妖侵,龍丘家主又不能輕易離開白鹿城,這是擺明了的聲東擊西。”

頓了頓,劉景濁又說道:“我擔心的,是那些人其實是為你設的局。”

從一開始,劉景濁就覺得,這次的事兒是針對龍丘棠溪的。

結果那個沒心沒肺的死丫頭咧一笑,笑的極甜。

“沒事兒,不是有你護著我嗎?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你就說咱們接下來做什麼?”

劉景濁取出兩張符箓,微笑道:“得耗費一滴,這兩張符箓,起碼能撐一整天。”

不多一會兒,兩個背劍的年輕人返回青泥城,去了一客棧,住了兩間房,到正午時雨停了,兩人這才出門,四買買買。子空著手走在前方,男子則背著一個極其夸張的包袱跟在后面。

無聊了一夜的百節則是去了一青樓,再沒出來。

魚雁樓里邊兒,季焣一覺睡到了正午,起來后只覺得頭疼難耐,他狂喝一通水,跌跌撞撞走下樓,瞧見哪位子后,嘟囔著說道:“不是說好酒喝了不會頭疼嗎?這還不算好酒?”

子掩一笑,輕聲道:“季先生,打三十年前你就賒賬呢,眼瞅著黑頭發變作白頭發,也不想著清帳啊?”

季焣撇撇,似有些酸,開口道:“我他娘的打二十歲認識你,你就這模樣,我都快七十了,你還這樣,還有臉讓我付錢?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還沒等子開口,季焣又問道:“霜瀾,劉景濁哪兒去了?”

原來這位做霜瀾。

霜瀾開口道:“你還是回去歇著吧,劉公子沒你想的那麼簡單,乖乖看戲就是了。”

季焣雖然疑,卻也沒多問,扭頭兒就走了。

這位長相不算太過驚艷的霜瀾姑娘,獨登上魚雁樓三樓,手扶欄桿,將下托在手背,自言自語道:“沒想到會這麼有意思。”

今日已經有不鄰國使節趕到,恭賀青泥國長公主大婚。

要是之前,這些個相鄰小國,兒都不搭理青泥國。

可現在不一樣了,消失幾十年的國師也不曉得從哪兒冒了出來,境界一躍到了第八境,誰敢不來?

在他們看來,得虧煉氣士不能干涉兩國爭斗,若不然的話,青泥墨漯兩國若是再起兵禍,誰占便宜還真不好說呢。

最讓人沒想到的,是那玥谷居然都派人來了,而且來的還是那位手中權柄不小的掌律祖師。

禮部接待,“覃召羽”與池媵遞上拜與禮,自個兒尋了一客棧住了進去。

路上池媵就在問:“是不是能見著背劍的那位先生?”

青泥城中雨過天晴,家家戶戶門口都掛起紅布,甚至連巡城兵卒的佩刀,都是用紅布包起來的,喜慶極了。

可皇城中的諸司衙門,卻都是死氣沉沉的。

特別是兵部,從昨夜起就接連收到急報,至有三十萬府軍已經在城外五十里扎營,左右驍衛更是已經接管了京畿防衛。至有四位大將軍聯名上奏,奏折里面也沒旁的,說來說去是一句羅杵殺不得。

其實此時此刻,皇城里的老爺們,已經不求有人終眷屬,只求能保羅杵不死。

宮城之,就在書房中,年皇帝將桌上摞起極高的奏折一腦掃落,甚至將桌子都一腳踹翻。

下方跪著三省主事,可以說青泥國權柄最大的三個人,都跪在這里,只為保羅杵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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