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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 017

楊老收徒,不要禮不要茶,就要吃清溪親手做的一碗貓耳朵,當然,得是味道好的貓耳朵。

清溪拜師心切,順路買了食材,回到家就鑽廚房去了。

晚上七點多,不算早也不算晚,玉溪、雲溪姐妹倆跑過來看姐姐做面。林晚音站在一旁,看著長忙碌卻開心的樣子,偶爾手忙腳角卻一直帶著笑,林晚音就覺得,只要兒喜歡,那不管兒做什麼,都支持。

徐老太太聞訊趕來,恰好看見清溪系著圍蹲在灶臺前添火,雪白纖細的小手與乾枯糙的樹枝,就像一針毫無預兆的刺到了眼。

「你們仨是幹什麼的,居然讓大小姐燒火?」進廚房,徐老太太沉著臉訓斥負責廚房的李媽與翠翠、小蘭兩個丫鬟。

原本說說笑笑、氣氛歡快的廚房,被徐老太太這一嗓子訓的,立即變得雀無聲,三歲的雲溪害怕地躲到二姐後,腦門抵著二姐,不敢看最近特別喜歡生氣的祖母。玉溪早就不怕家裏的老太太了,只擔心地看向長姐。

清溪瞅瞅祖母,添好柴才站起來,稀鬆尋常地道:「是我自己要燒的,一個廚子連火都不會生,傳出去人笑話。」

父親說過,一道菜,食材是骨,調料是錦上添花,柴火鍋鏟是必不可缺的工,廚師鍛煉廚藝,就是將這幾樣融會貫通的過程。新行的學徒必須從燒火刷鍋這些活干起,都了才能食材調料,最後掌勺。就算到了神廚的階段,做菜時神廚雖然只忙碌鍋上面,但他也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每個灶里的火候都必須了如指掌,及時提醒燒火的夥計加大或減小火勢。

所以清溪必須學會燒火、看火、聽火。

道理,徐老太太說不過,走過去拉起孫的手,一臉嚴重地道:「你就不怕手弄了,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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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一半,想起李媽、小蘭都是顧家出來的丫鬟,徐老太太聲音一頓,跟著便要拽清溪去外面談。清溪熱了鍋準備新一燒面的,不想浪費功夫,直接當著小蘭、李媽的面道:「祖母,我早就跟顧叔叔、顧大哥說過,我要學廚,不適合當顧家的。我不怕手,也不怕一油煙味兒,更不怕顧大哥因此嫌棄我。」

徐老太太氣得臉都白了,忍不住腦袋:「你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竅?放著好好的不做,非要把自己活丫鬟?」

清溪被疼,脾氣上來,將老太太晾那兒不管了,徑直往鍋里添豬油。

鍋里傳出刺啦刺啦的聲音,徐老太太瞪瞪鍋,再瞪瞪孫,重重了會兒,終於撂下一句憋了許久的狠話:「好,你要折騰,我隨你折騰,但清溪我告訴你,等你麵館賠錢了,人家明嚴也不想娶你了,你別指跟我要一分錢!孫,也沒有孫子給我養老,我不留點錢防著,將來跟你們去喝西北風?」

清溪對著大鍋里散發香氣的配菜道:「祖母放心,沒錢我去要飯,也不會您的養老錢。」

徐老太太氣沖沖走了,一邊走一邊哭自己命苦,中年喪夫晚年喪子,孫兒媳還氣之類的。

林晚音快步走出廚房,躲在暗抹淚,怪自己肚子不爭氣,但凡有個兒子,也不用養的長挑起重振徐慶堂的大梁。

清溪知道母親難過了,只是現在有點忙,妹妹們又不懂怎麼勸母親,清溪就兩個妹妹先回去睡覺:「雲溪乖,明早姐姐手藝好了,再給你做貓耳朵。」

蹲在妹妹面前,清溪雲溪乎乎的臉蛋,溫地保證。與二妹是吃著父親的食長大的,三妹可憐,被父親疼的時間最短,那就由這個長姐寵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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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也睡。」雲溪氣地說,像只綿綿的小羊羔。

清溪親了妹妹一口,玉溪領妹妹回房。

兩個妹妹走了,清溪一通忙,直到貓耳朵下鍋慢慢煮了,才抓空去外面找母親。

林晚音已經好多了,兒專心裏面,逃避似的回了房。

著母親弱的背影,清溪嘆了口氣,學廚辛苦卻自得其樂,每日忍祖母怨氣的母親,比難熬多了。

佇立片刻,清溪繼續去煮麵。

面的力道,麵食、配菜下鍋、起鍋的時機、鹽油料酒等作料的分量,以及灶膛里的火候,每個細節都得把握準,做一碗能充的普通麵食容易,可清溪要做的是食,那就必須有更高的要求。與此同時,清溪也趁煮麵的空閑,爭分奪秒練習切菜的速度,不想浪費食材,就拿樹葉當青菜用。

江南夜晚寧靜,左鄰右舍都睡了,徐家租賃的小院廚房,噹噹當的切菜聲卻一直持續到半夜。

清溪早打發李媽、小蘭去睡了,翠翠從小跟著算自家人,清溪捨得讓翠翠辛苦些,熬夜陪

「怎麼樣?」新的一碗貓耳朵出鍋,清溪期待地問負責嘗菜的翠翠。

什麼家人呢?家人就是想啥說啥的,沒有外人那麼多顧忌。

翠翠習慣地吃了兩顆貓耳朵,再喝口湯,抿抿,苦著臉道:「小姐,我吃了一晚的貓耳朵,一開始能嘗出進步,現在舌頭快麻了,八十分、九十分、一百分的面,我只知道好吃,分不出細微的差別啊。」

清溪聞言,自己嘗了一口,好吧,同樣吃了一晚的,暫且也分不出大區別。

「給我嘗嘗。」

門外傳來悉的輕聲音,帶著微微笑意,清溪震驚地看過去,就見本該歇下許久的母親,居然推開門板了進來,一,烏黑長發用木簪送送定在腦後,彷彿仙從月宮下凡,來湊人間的小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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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見慣了母親的貌,清溪還是失神了一會兒,然後才驚訝道:「娘,你還沒睡呢?」

連夜忙活,林晚音哪睡得著,躲在房間,不過是不想分心罷了。

撿起兒用的勺子,林晚音舀了一顆圓潤可的貓耳朵,貝齒輕輕一咬,下一瞬好像就到了底,溜溜的,又帶著麵食應有的勁道,配菜湯的鮮味兒也均勻地浸了小小一塊兒面。林晚音忍不住又嘗了兩顆。

清溪張地呼吸都快停了。

麵食品過,林晚音又陸續嘗了乾貝、、火等配菜,自然湯也沒有放過。

吃得津津有味,已經吃了一碗面的翠翠莫名又覺得饞了,悄悄咽口水。

「娘,你快說話啊。」母親把貓耳朵當夜宵,細嚼慢咽的,清溪心如貓抓,小孩兒似的撒

林晚音笑著嗔了兒一眼:「這碗面啊,滿分十分,娘給你打十一分。」

清溪大喜,高興了會兒,又擔心母親只是在哄

林晚音真沒哄,舀起一顆貓耳朵給兒看:「傳說里第一碗貓耳朵本就是一個漁家出來的,後來的人紛紛效仿,但廚藝湛如你爹爹,的貓耳朵,也了一點點的靈氣。清溪可能不記得了,那年你幫你爹爹貓耳朵,吃飯的時候,我分不出差別,你爹爹卻能說出哪個是他的,哪個是你的。」

當時林晚音以為丈夫在吹牛皮,現在回想……

林晚音神一黯,清溪記起父親,也悲上心頭。

翠翠及時勸道:「小姐廚藝有,老爺泉下得知肯定特別高興,太太小姐快別傷心了,現在咱們有了麵館,小姐也拜了師父,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該開心才對。」

林晚音點頭,看著兒道:「翠翠說得對,清溪忙了一晚,快去睡吧,明天還得去拜師,得神神地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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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輕輕嗯了聲。

.

昨晚忙到半夜,清溪回房就睡了,早上起來,才發覺腰酸痛,尤其兩條胳膊,酸的快要抬不起來,十手指頭也麻得慌,舉到眼前看看,好像比平時腫了一圈。

清溪嚇了一跳。

翠翠進來見了,心疼道:「小姐從來沒幹過力氣活,昨天一直燒火切菜,子肯定不了。」

清溪瞧著自己的胖指頭,擔心問:「會一直這樣嗎?」

到底是小姑娘,不可能不在乎醜的,手心糙點不怕,整手指都變就難以接了。

傻乎乎的,翠翠噗地笑了,捧住清溪玉似的小手細細地:「通暢了就會恢復的,瞧小姐嚇的,哼,裏說著不怕明嚴爺嫌棄,其實還是在意的吧?」

清溪沒想顧明嚴,喜歡自己.的,但那與男人無關。

趴著翠翠、小蘭幫忙捶肩,過了十來分鐘,沒那麼酸了,清溪才起床。

說到做到,早餐清溪親手給妹妹們做了貓耳朵,徐老太太也得了一碗。

「好吃,真好吃!」雲溪吃地小紅紅,特別捧場。

徐老太太眼角上沒誇,卻把孫做的一碗貓耳朵都吃了。

清溪很滿足,畢竟是一家人,祖母若故意裝東西不好吃,也鬧心,這樣就好的。

拜師是大事,林晚音陪兒一起去了楊家,李叔提著昨晚備好的禮

楊老嫌清溪娘倆客氣,楊嫂笑盈盈地收了禮,師徒倆去廚房忙,招待林晚音。

二十來分鐘后,清溪順利拜師。

小姑娘鄭重地跪地磕頭,楊老瞅瞅桌案上的那碗貓耳朵,心底有些汗。一晚就有這麼大的進步,這丫頭的天分比他預料地還高,他除了傳授經驗似乎也教不了什麼,師父當得有些虛啊,是占丫頭的便宜。

楊老厚道了一輩子,不想占任何人的便宜,徒弟已經收了,楊老決定盡自己所能照顧清溪。

「既為師徒,那麵館就當師父送你的拜師禮了。」,楊老出手大方。

楊嫂若無其事,老頭子攢了一輩子錢,足夠他們用了,不缺麵館那點租金。

清溪、林晚音寵若驚,堅決不肯收。

師徒雙方都很固執,楊嫂拉住清溪,親昵地道:「師父師母不缺錢,也知道你拜師不是為了佔便宜,這樣,麵館你先用著,做生意都有個起步階段,什麼時候麵館賺錢了,清溪再每月孝敬你師父五十塊,行了吧?」

清溪這才答應,紅撲撲的臉蛋慢慢恢復了正常

徒弟太見外,楊老沒好氣地打量清溪一番,哼道:「要想經營麵館,你這板得練練,明天開始,每日早上五點繞湖跑一圈,做面是力氣活,沒力氣可不行。」

林晚音擔心不了,清溪已經領教過自己的不堪用,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林晚音不好阻攔,翠翠小聲道:「秋了,五點天還暗著呢,小姐自己跑會不會害怕?」

楊老眉峰一挑:「你也去,往後你端盤,也得出力氣。」

翠翠:……

清溪笑著鼓勵心腹丫鬟:「別怕,賺錢了多發你工錢。」

翠翠只是不想跑步,去麵館端盤,期待的呢。

「對了,隔壁王婆家的看家狗下了四隻小狼狗,還剩兩隻沒送,我去給清溪抱一隻,早上陪跑步,多壯壯膽。」楊嫂突然想起什麼,一拍大道,然後不等清溪有所表示,楊嫂就風風火火地出門了,很快,抱了一隻小狼狗回來。

小狼狗有兩個月大了,一,只有脖子一圈、四條是土黃,放到地上,顛顛地圍著眾人繞了一圈,黑亮亮的眼睛好奇地挨個瞅。楊老抬腳逗它,小狼狗渾然不怕,撲過去咬住楊老,歪著腦袋撕扯。

楊嫂得意道:「我專門挑了只壞的!清溪快起個名字。」

清溪頭次養狗,一時沒有頭緒。

翠翠靈機一,樂著道:「富貴吧,小姐要開麵館,這名字吉利!」

清溪嫌土,小狼狗卻好像很滿意,翠翠一富貴,小狼狗便鬆開楊老,回頭看翠翠。

清溪蹲下去,也試著喚了聲。

小狼狗富貴耳朵一翹,顛顛地跑過來,追著清溪小手要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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