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的禮房協管祭祀,為嚴夫子出面治喪倒也適合,由于是方出面,即使有人覬覦秦氏的家產,也不敢當著衙門典吏的面胡鬧騰。
張二嬸故意賣了個關子:“嫂子猜猜看,治喪的事最后落到了誰的手里?”
周氏搖著頭:“我猜不出來。”
“不是外人。”
“到底是誰?”
張二嬸咧一笑:“聽說禮房的經承大人事忙,就把治喪攤給了你弟弟周大水。”
經承屬于領導階層,給絕戶治喪這種沒油水的事自然懶得理會,丟給下屬才是正解,周二舅作為其屬下,替領導分憂更是理所當然。
周氏得意道:“大水是讀過書的人,婚喪禮儀這些事是難不住他的。”
“錯了,還真給難住了!昨天時出殯鬧出了大笑話,周大水都氣得罵人了。”
“為何?”
“還件事有點奇怪……”張二嬸喝了口茶潤潤嗓子,開始娓娓道來。
原來,在昨天出殯時,嚴夫子躺得那副棺材竟然散架了。
……現場哭笑加。
這種匪夷所思的事,影響力可想而知。
問題出了,只能去尋找原因,周大水查驗發現,那副棺材制濫造做工有問題,不僅拼接沒有合口,就連木榫都全部落掉了,所以才出了問題。
秦氏稱,這棺材是由錢掌柜一手打造,花去了五兩銀子,他應該給個說法才是。
后來又有鄉親們說,這副棺材就是齊家當初退回去的那副,齊家娘子還寫了欠契。
一副棺材,兩個買主,這就了一貨二主了。
生意還能這麼做?
據棺材店里的伙計們講,錢掌柜有著自己的想法,原計劃先賣給秦氏,回頭再給齊家補打一副,這樣一來,他就賣出了兩副棺材。
很明顯,錢掌柜被利益熏了心,想出了損招。鄉親們都罵:無恥商,算計了死人還要算計活人。
秦氏聽到后非常生氣,指著錢掌柜的鼻子破口大罵,于是雙方爭執了起來。
周大水于從安全上的考量,直接請來了縣衙里刑房的同僚,讓他們過來維持秩序。
刑房里是什麼德行的人?那可是下鄉后連兇狗都不敢的人,他們一到,風波很快就平息了。
而后,錢掌柜不僅免費修復了那副棺材,還給秦氏做出了賠禮道歉。
面對群眾的質疑,錢掌柜指天發誓,他一定痛改前非,再也不會制濫造了。
據說,這席話他本是不愿意說的,是刑房的人握著殺威棒曉之以理,他才恍然大悟講出來的。
痛改前非是什麼意思?莫非他之前賣出的棺材都有問題?
對于這個問題就不好驗證了,老祖宗們都已經土為安了,難不挖出來看看?
這種大不敬的事自然無人去做,也就心里想想罷了。但是,想多了就變影了。
于是,錢掌柜臭名昭著了。
齊譽若有所思……
意外嗎?巧合嗎?二舅一摻和就出了幺蛾子?娘子先見過二舅,后面又主找到秦氏,這其中有什麼聯系嗎?
言猶未盡的李二嬸離開后,已經接近了正午,再不做午飯日頭就要偏西了。
齊譽看著娘子,會心一笑,把賺到的余錢給后,就準備洗菜做飯去了。
看著塞在手里的錢袋子,柳荃先是一怔,而后就欣地笑了。
看著娘子的微笑,齊譽的心里就不是滋味。記得剛過門那會兒,不僅態,氣上也非常的紅潤,誰見了不贊是個俏媳婦?這才過去了半年,十分姿就只剩下了六分,想想就覺得心疼。
保養人是要花錢的,這句話不僅在前世屬于真理,在古代也同樣適用。
要想老婆模樣好,銀子滋潤才不老。
齊譽悠閑地切著,角掛著自嗨的微笑。
忽然,大門外傳來一陣喧嚷……。
一聽就是人的覺。
錢掌柜的聲音最先響起:“齊家娘子,看你辦得好事!”
“呵呵,是錢掌柜來了呀,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明白?”
“還裝蒜?”錢掌柜冷笑了兩聲,:“我已經打聽過了,那個給秦氏出謀劃策的明白人就是你。”
“什麼明白人,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柳荃平心靜氣地說道。
“你以吊唁為借口找到秦氏,又攛掇不找喪主,順勢把這事推給縣衙的禮房,然后就落到了周大水的手里。周大水借機從中作梗坑了我,你可真是好算計呀!”錢掌柜咬得牙齒咯咯作響。
“你是說這事呀,舅舅是禮房的典吏,他為民主喪乃是份中事,這不很正常嗎?”柳荃淡淡道。
“你別胡扯,我說得是那副棺材!我做了一輩子木匠,從沒出過質量問題,為什麼周大水一經手就出事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那棺材一定被誰了手腳,是不是你使得壞?”錢掌柜滿怒氣,喋喋不休。
“這些關我什麼事?你這人真是莫名其妙。”柳荃一口否道。
“你不承認也得承認。”
“隨便你!”
“唉……你這樣一搞,我的名聲可就臭了,以后誰還敢找我買棺材呀?都是你這個惡婦搞得!”
柳荃也不生氣:“錢掌柜,話可不能說,棺材做工不好可是你親口承認的,現在怎麼又埋怨到我頭上來了?就剛才這些話,你當時怎麼不和刑房的爺去理論呢?”
“我……我敢和他們說嗎?刑房的人就是周大水故意過來的,說到底,都是因為你!”錢掌柜氣道。
“這件事是刑房的人調解的,你若是覺得不公,可以去找縣太爺告他們一狀呀!你找我嚷嚷有什麼用?”柳荃的聲音也大了許多。
去縣衙打刑房人的小報告?不要命了嗎?
想起那黑黝黝的殺威棒,錢掌柜不又打了個哆嗦。
“我今天是過來不為別的事,就是來要那五兩銀子的,快拿出來吧。”
“棺材錢?我來問你,你一貨賣二主,兩頭收錢,這是什麼道理?關于這事的前因后果,刑房那里已有記錄,按照律法上來說,那張欠條已經無效了。”
“你……”
齊譽心里一嘆,這一切果然是柳荃一手策劃的。
先是以吊唁的名義找到了秦氏,然后說以利害,把治喪的事轉給了縣衙,舅舅就借機用掉這副棺材,為錢掌柜同時也為齊家抹平這筆債務。
誰知錢掌柜卻起了歹心,他想一貨賣二主,周二舅不僅沒讓他得逞,還暗里黑了他一把。
“齊家娘子,你不還錢也行,但你必須站出來為我說話,還我一個公道!否則的話,就休怪我翻臉無了!”
“呵,錢掌柜好大的氣勢,你這是在我嗎?”
“你?你又怎麼了?”
“……”
啥?敢欺負我娘子?
我齊譽堂堂大男人,就真得沒點存在嗎?
于是悶哼了一聲,就氣沖沖地走了出去,手里的菜刀上還粘帶著幾新鮮的。
呃……一時心急,怎麼忘記把刀放下了……
“諸位,齊家的當家人可是我!”齊譽鄭重地說道。
眾人一臉愕然,似乎在說:鬼才信!
但是,下的那把菜刀熠熠閃,以錢掌柜為首的所有人都是心中一凜。
嘩的一聲,他們全都后退了幾步,作上整齊統一,仿佛心有靈犀一般。
刀壯慫人膽啊,齊譽見狀膽子又大了幾分,順勢前進了一步,然后起了膛。
“齊譽,你想干什麼?你可是讀書人!”錢掌柜盡量保持著鎮定。
“怎麼?讀書人就該欺負了?”齊譽長臂一橫,把柳荃擋在后,然后又環指著眾人發狠道:“剛才……是誰說要人的?”
柳荃眼睛猛然一閃,心里頭覺有點驚呆了,相公怎麼變得這麼了?
一番喧嚷,已經引來了不圍觀的鄰居。正在午睡的周氏也被吵醒了,一臉慌張,敲著小子朝這走來。
“娘子別怕,等會兒你照顧好娘,其他的給我來理。”齊譽回過頭吩咐道。
“嗯……”柳荃應了。
齊譽走前了兩步,也不說話,只是用眼睛瞪著他們。
錢掌柜更是一臉茫然,素來懦弱的齊譽,怎麼這麼爺們了?
莫非是他的瘋病發作了?
很有可能!
“齊公子,你這什麼意思?”
齊譽冷冷道:“棺材錢秦氏也付給你了,你為什麼還要過來想?你打了一輩子棺材,就不知你自己的棺材準備好了沒有?”
“你……”錢掌柜臉煞白。
“齊譽,你什麼意思?是在自我壯膽嚇唬人嗎?”一個站場的壯漢不以為意,持著一把鋤頭上前挑釁。
咔嚓!
齊譽咬了咬牙,揚手一刀,鐺的一聲,那把鋤頭就斷為了兩截。
他是真得敢砍呀!
十分肯定,他得瘋病發作了,平日里他絕對沒有這膽。
“大家快跑,他又變瘋了!”話沒說完,錢掌柜就蹦了出去,這次過來只是為了出口悶氣,并不想把老骨頭丟在這里呀。
“我沒瘋!我是在和你們講道理!”齊譽更正道。
有拿刀講理的嗎?
于是乎,包括圍觀的鄰居在的所有人,全都一哄而散。
柳荃一臉含笑,眼神溫和地看著相公,一點都不擔心,因為知道,相公發瘋起來絕不是現在的樣子。
齊譽眼睛一瞪,手里的菜刀落在了地上。
“壞事了!”
“相公,怎麼了?”
“鍋里的魚,可能燉糊了!”
柳荃聞言,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他一溜煙跑去廚房,隨后便傳來了他的一聲惋惜。
好好的一條魚,現在卻變了黑不溜秋的烤魚。
吃午飯時,周氏依舊不停地罵著錢掌柜,說他為人不厚道,被錢熏黑了心。同時也嘆,兒子真的是長大了,可以像男子漢那樣為這個家遮風擋雨了。
柳荃也笑了……
娘子笑起來真好看。
不僅人好看,而且還很非常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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