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在展會結束后，柏珩看著謝問琢簽單，也沒有多問，就只是在旁邊等著，等他簽完后一起去喝酒。

 金額的那串數字謝問琢連看都沒看就簽了字，還比不上叮囑工作人員的時候認真。

 他叮囑著工作人員務必送到。

 柏珩搖了搖頭。

 今晚謝問琢走開的時候他還不明所以，但是在看見謝問琢坐下的位置旁邊的人時，他瞬間恍然。

 ——原來如此。

 他也沒去打攪，只在散展之后才過來。

 剛才他是坐在他們后面的，正正好可以將他們收眼簾。

 他從背后看他們，是怎麼看怎麼般配。淺禮、黑西裝，比鄰而坐，他們合該是一對。要是能在一起的話，這對鴛鴦能羨煞天下所有人。

 唉，可惜了。

 工作人員離開之后，柏珩與他低語:“你這又是何苦？”

 他說的不是錢的事，那麼點小錢，他們都不在意。他說的只是眼前這人一片癡心，明明都知道人家有男朋友了，還是忍不住地送著東西，許是擔心手頭，買不起這些東西，也許是擔心花了錢后經濟會張……反正不管怎樣，都是可憐的癡種一枚。

 地做這些，可是又有什麼用呢？

 是能橫一腳，還是能取而代之？

 謝問琢沒有說話，微斂下顎，聲線淡淡:“走了。”

 做點事而已，倒也不必還要想什麼回報。

 他們去了從前常去的地方喝酒。

 一杯接一杯下肚，于燈斑斕中，柏珩問他:“真放不下？”

 知道這件事的人極。

 柏珩是其中一個。

 謝問琢眸冷淡，漠然垂眸看著杯中酒水晃生瀾，一時無話。

 ——他也不知。

 -

 在看見林知鳶手提著保溫飯盒的時候，程慕辭就信了這外賣不是點的。他沒有理會，只是拿出手機給盛苡發微信。

 【小苡，你給我點的外賣嗎？剛收到，正好了。】

 男人的冷淡和漠視都擺在明面上。

 可是發出的微信卻與這一面形強烈反差。

 林知鳶特地化的妝，淡淡的，卻不失致，穿的子很短，擺到膝蓋上方有十公分。自認這一打扮絕對是不清淡的，可惜面對的人心思并不在這上邊，沒有順著的意愿走。咬了下，又朝他走近兩步，“我知道你忙了一天了，今天給你點的飯還好吃嗎？”

 越離越近，近在咫尺，程慕辭才終于掀起眼冷淡看，“不知道，都扔了。”

 林知鳶手中的保溫飯盒的把手，“沒關系，反正是買的，你不喜歡就不要了。這是我親自做的，比外賣健康，吃這個吧？嘗嘗我的手藝如何？”

 程慕辭靠在后的墻上，神有幾分懶，閑散隨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就沒把眼前的人放在眼里。

 “你手里的，和被我扔了的那些，也沒什麼差。回去吧，慢走不送。”音落，他提著外賣回了辦公區。

 林知鳶指甲都快掐斷在手心，辛苦做好這麼一餐，頂著獵獵寒風趕到這里，一路上被凍得手都發紫，可是迎來的卻是這樣輕蔑的漠視。嘲也似的勾了下，怎麼可能就這樣回去？

 門就在這里，不是程慕辭說不讓進就不讓進的。

 他前腳進去，后腳便跟而至。

 “阿辭，你不看看，怎麼知道你不吃呢？”

 程慕辭停住腳步，涼薄地看一眼，“你再不走，我保安請你出去。”

 林知鳶好不容易剩下的丁點笑容也再不剩了。靜靜地著他，“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呢？”

 程慕辭舉起手機，提醒那天發的微信，“你自己說的，屏蔽你，讓你自己在那發會瘋就好。好，我如你所愿這麼做了。那你現在又是為什麼會出現在我面前？”

 林知鳶靜然地垂下眸去。

 不是很會鬧的格，相反，的格其實還算文靜。能做到今天這個份上，已經是的極限。

 可是卻被一而再再而三地這樣驅趕。

 自嘲地想，可真是不留吶。

 “我說過的，我們還是朋友呀。就算做不人，難不，連朋友也不能做嗎？”

 程慕辭的面無半點容。

 林知鳶接著說:“作為朋友，我關心你——我只是想著你今天這麼忙，肯定顧不上吃飯，就給你點點外賣，讓你能記得吃……僅此而已，沒有別的意思，阿辭。”

 男人依然不為所，“我不需要。助理會幫我安排。”

 林知鳶當然聽得出來他的意思。

 他是在說，和他的助理也沒什麼區別罷了。

 勾起角，將手中的飯盒放在手邊的一個桌子上，“你想讓我走，那我走就是了。這里是我剛剛用了三小時做的你吃的菜，還有我煲了一整天的湯，我想，至是比外賣營養些的。你待會試一下吧？”

 林知鳶說罷，猶豫地又了他一眼后，便轉離開。

 在走出不到三米后，就清晰地聽見了飯盒掉進垃圾桶的聲音。

 清脆、震響，在這安靜的空間中，難以被忽視。

 林知鳶腳步只是微頓，旋即也沒回頭，平靜地離開了這里。

 他很絕。

 面上表現得油鹽不進。

 但是。

 他是有看發的微信的，不是嗎？

 他如果沒有點進去看，又怎麼會知道今天那兩頓外賣都是點的呢？

 明明屏蔽了，卻還會點進去看——

 林知鳶輕勾起，瑩潤的釉微泛著。

 -

 謝問琢那日與盛苡說完之后，他以為很快就會來找他。

 而事實是，他等了三天，也沒有等到人。

 住在對面這幾天，他發現這姑娘是真的宅，很出門，加上他最近工作也有些忙，所以他們能見的幾率很低。起碼這三天，一次都沒有。

 他按捺下微微揚起的浮躁。

 周五公司事不多，他便下班早了些，回家途中還去超市采買了些食材，準備回去親自下廚。

 而他站在家門口，剛要開門的時候，對門的門忽然打開。

 謝問琢的作頓在半空。

 “三哥！”

 從他后，傳來盛苡的聲音。

 有些激，像是等他已久。

 謝問琢強行住下意識的反應，尚算平靜地回過去。

 盛苡很快跑過來，手里還抱著個筆電:“三哥，你今天有空嗎？你那天說的那個——可以幫我講講嗎？”

 指的是分析盛家況的事。

 “吃飯了嗎？”他一邊開門一邊問，聲音輕淡，無人看得出他在想什麼。

 他原以為忘記了，或是不愿來找他。

 心路十八彎，一日比一日沉，好在終于出現，那些多慮全都化沫。

 盛苡看了下時間，才剛五點出頭，“還沒，還早呢，待會回去吃。”

 “正好，來我這一起吃吧，吃完后給你講。”他將門打開，請進去。

 盛苡一愣。

 是來求助答疑的，本該是請人家吃飯的事，怎麼到頭來卻還變了讓蹭飯？

 這樣實在不好。

 客客氣氣地婉拒道:“我不的，要不你先吃，吃完后我再來？”

 謝問琢看一眼，似有些無奈地嘆口氣:“怎麼幾年不見，跟我這麼客套。”

 “不是的三哥……”

 他打斷，繼續提出要求道:“也沒大你多，還我名字吧，謝問琢，別一口一個規規矩矩的三哥了。”

 盛苡眨了下眼。

 以前確實不他三哥的。

 既然他這樣說，那也不再客套，笑道:“好，謝問琢。”

 他頷首:“嗯，不錯，這是第一步。”

 盛苡問:“那第二步是？”

 “進來，等我做好飯你吃。”

 盛苡抿笑，聳了下肩:“好吧，那我不跟你客氣了。”

 盛苡剛才出了趟門，腳上穿著小皮鞋。乖巧地站在鞋柜邊，想等他換完鞋，自己也找出一雙來換。

 而沒想到的是——

 謝問琢打開鞋柜，從里面拿出一雙絨拖鞋，擺正放于的跟前，“新的，沒人穿過。”

 盛苡著實是有些寵若驚。這待遇，是不是有點過于好了？

 好到都開始愧不敢。

 “謝謝。”低低道謝。

 謝問琢看一眼，再三強調:“別跟我客氣的其中一條就是，不用道謝。”

 “喔……”盛苡心想，可是是真的不好意思呀。

 無功不祿，更別提是這樣細致又溫的對待。

 他對好到懷疑——唔，盛霽是不是救過謝問琢一命？

 謝問琢上次在那家超市買的草莓，前天晚上他加班熬夜時就洗洗吃了。不過剛才去超市，他又拿了兩盒。

 明明不知道會不會來，但他在看見貨架上的草莓時，還是下意識拿進購車。

 像個賭徒，在賭一個會來與否。

 越輸越賭，賭徒心理。

 偏也不能知道是專門為買的，只能當做是個普通水果一樣送至的面前。

 種種行為之卑微，說出去任誰也不能信會是他謝問琢能做得出來的事。

 偏偏，就是。

 他一回來就拎著袋子去了廚房。盛苡左右瞧瞧，找地方放好電腦。——其實也不知道用不用得上的電腦，就是覺得，和人家說工作的事，搬個電腦比較正式？

 剛安置好電腦，猶豫著要不要進廚房去幫忙打打下手，就見謝問琢端著一盤草莓出來。

 他同站著的說:“坐，別拘謹，隨意一點。要用什麼就自己拿，不知道放在哪就喊我。”

 謝問琢將手中的果盤放在桌上，里面擺滿了剛洗干凈的草莓，一顆一顆，又大又紅，上面都還掛著晶瑩落的水珠。他又道:“吃點水果，稍等我一會，飯很快就好。”

 他是一個合格的主人，熱主地在招待他的客人。

 但——

 盛苡眨了眨眼，卷翹的長睫如蝶翼輕舞。

 在想，他實在是周全到過分了，對的好是不是都有點出格了？

 就連盛霽，也沒帶這麼好的……吧？

 好到惶恐，哪里好意思就這樣坦然收下他的對待，真就坐在這里等他做飯給吃？

 這位不是別人，更不是什麼普通人，而是謝問琢呀。

 的視線從桌上的草莓一掠而過，當即擼起袖子跟上他，“我跟你一起！”

 謝問琢覺得可能不行。進了他家廚房，他家廚房能不能保得住都是個問題。不過，他看一眼，思考著要不要打擊積極。

 盛苡依然熱:“我給你打下手呀。今晚上你要做什麼吃的呢？”

 他想了想，反問:“有想吃的嗎？”

 “那可多了——不過你定就可以，我跟著你吃。”

 這是在他家，是來拜托他，是他給他們做飯。

 盛苡誠惶誠恐地拉住僅剩的那點兒不好意思。

 “盛苡。”

 他站在廚房門口，回過頭來喚。

 “嗯？”

 “再客氣一個看看？”他挑眉看。

 盛苡微愣。下一秒，很識趣地道出了幾個想吃的菜名。

 等報完后，他才回，“正好，這些食材家里都有。做個四菜一湯怎麼樣？”

 他在征詢嗎？

 盛苡遲疑著說了個:“好。”

 是不知道該怎麼做的。這些菜，是喜歡吃，但也只會吃。

 跟在他后進了廚房，正想問說有沒有什麼能幫忙的時候，他將圍圍上，站在跟前，“幫我系下。”

 盛苡抬眸看他，著他的后腦勺微微發怔。但也不過是一瞬，很快拿起帶子，飛快地系了個結。

 “系好啦。”

 他勾著淡笑，一一拿出食材。

 ——給做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