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圾著實沒想到,這幫流民竟然給人取個千戶做外號,也不知是他們想象力太富了,還是得腦子出了幻覺。
看樣子,這外號秀才的人也不一定是秀才。
他有點哭笑不得的問那外表文雅之人道:“你不會也不是真秀才吧?”
那外表文雅之人連忙解釋道:“王爺見諒,秀才的確只是小人的諢號,小人也就通文墨而已。”
這鐵頭就不用問了,頭肯定不是鐵的。
好吧,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們的兒子。
朱圾又裝出神的樣子,神叨叨的道:“本王剛算了下,你們四個的兒子都有為無敵猛將,可已經在這了,其他三個呢,過來給本王看看。”
其他三個?
地上五人皆是滿臉懵。
過了半晌,那英武的漢子才鼓起勇氣,小心的道:“王爺,小人還沒有兒子,秀才和鐵頭,也沒有。”
“呱呱呱!”
天空中一只烏飛過,那聲,仿佛是在嘲諷他。
朱圾這個尷尬啊。
裝失敗!
臥槽,有沒有搞錯?
玩我呢!
他愣了一陣,這才不甘心的試探道:“你們,如果有了兒子,準備取名什麼呢?”
還是那英武的漢子率先回道:“王爺,您算得,可能沒錯,小人希將來犬子文能安邦,武能定國,所以,如果有了兒子,小人準備取名定國,讓您見笑了。”
那文雅的漢子又接著道:“王爺,小人小人希將來犬子能讀出點名堂來,考上秀才,所以,如果有了兒子,小人準備取名文秀,讓您見笑了。”
那五大三的漢子,著頭,呃,呃,呃,呃了幾聲,也沒說出個字來。
你呃呃呃,呃個屁啊你,看你這憨頭憨腦的樣子,能取出個好名字那就奇怪了,難怪你兒子艾能奇!
還好,另外三個只是沒有出生而已,他并沒有搞錯。
這四個人,可得好好拉攏一番,很有可能,以后,他們的兒子就是無敵猛將!
朱圾想了想,隨即又問道:“你們都什麼啊?”
那英武的漢子連忙回道:“小人李萬雄。”
那文雅的漢子跟著回道:“小人劉忠和。”
那五大三的漢子憨憨的道:“小人艾鐵柱。”
暈死,還好你不艾鐵棒!
朱圾微微點了點頭,隨即鄭重的道:“本王看你們都面相不凡,可堪大用,以后,你們就是本王封地的保長了,你們每人先領二十來戶,建兩個甲,一應事宜,你們都可以找王府典膳趙正道趙大人。”
他說的什麼保長其實就是保甲制度里面的一個小頭領,一般,每保都有十甲,每甲都有十戶。
四人聞言,皆是滿臉驚喜,連連磕頭道謝。
朱圾微笑著上前,一一將他們扶起,隨即指著他坐的桌子親切道:“你們還沒吃飽吧,來,跟本王一起吃。”
說完,他便率先坐了下去。
四人聞言,卻是一都不敢。
開玩笑呢,這會兒是講尊卑的,別說他們是保長了,就算他們是里正也不敢跟一位王爺平起平坐啊!
一旁的百戶見狀,連忙使勁打眼道:“王爺你們坐下,你們就坐下,快點,別磨磨唧唧的惹王爺生氣。”
你們還不知道吧,這位小王爺可是個瘋子,敢不按他說的做,小心他發瘋啊!
四人聞言,這才小心的坐了下來。
朱圾心里其實就沒什麼尊卑觀念,而且,造反靖難,沒有功之前,就不能在手下親信面前擺什麼臭架子,你要天板著個臉,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誰給你拼命啊!
他很是隨意的給四人敬了幾杯酒又親切的給小孫可夾了夾菜,席間氣氛便慢慢放開了,孫洪亮等人也在他的刻意引導下,慢慢道出了各自的遭遇。
他們,是真的慘啊。
孫洪亮是個農戶,家里原本還有幾畝薄地,勉強還能維持生計,可惜,近些年來,大旱連連,地里種出來的糧食本就不夠他們一家人吃的。
無奈之下,他只能把地抵押給鄉紳換取糧食,來保住家人命了。
這大旱連連,他自然是還不起糧的。
結果,鄉紳直接命人強收了他的地,一顆糧都不給他們留,甚至,他想給人去當佃農都找不到活計,同樣因為天旱,那些鄉紳地主就不想養太多的佃農,浪費糧食。
從此,他們一家便過上了吃草啃樹皮的日子。
最后,他們甚至連草樹皮都沒得吃了,因為,啃草和樹皮的人越來越多了,草,那是芽都沒冒出來就被人挖了,樹皮,那是剛長出來就被人剝了。
他得沒辦法,只能帶著一家人冒險去傳聞中沒有旱災影響的漢中和安康了,因為大家都說,那里,有得是草和樹皮!
這一走,就是好幾個月,途中的艱辛,簡直讓人無法想象。
李萬雄也差不多,他家里原本還有幾畝屯田的,可惜,都被千戶大人以各種名義吞了,他倒是可以給千戶大人種地,奈何,千戶大人太小氣,給的糧食本就不夠他養活家人。
特別,一遇到旱災,那更是能死人。
他父母就在這幾年的大旱中死了!
為了保住命,他也只能帶著媳婦冒險往漢中和安康方向跑了。
劉忠和更不堪,他一個讀書人,連秀才功名都考不上,就只能靠給人抄書寫春聯什麼的賺點錢養家糊口了。
大旱連連,大家都吃不飽,誰還有那閑心買書看,誰還有那閑錢去請人寫對聯。
他等于失業了,熬了幾年,家里人死好幾個,不帶著媳婦跑出來,他們都得死!
艾鐵柱就更不用說了,他就是個鐵匠,人家飯都沒得吃了,誰還來找他打造鐵,他不帶著媳婦往南跑,也得死。
這些人,原本都還能勉強維持生計的,只可惜,天災人禍,連綿不斷,平頭百姓,本就沒有活路啊!
唉。
這世道,真能把人瘋了。
難怪,到了后面,農民起義不斷。
大家都得沒辦法了啊,不造反,就會死啊!
所以,只要有人振臂一呼,便會應者云集,一發不可收拾。
大家都瘋了,還怕什麼殺頭!
反正,不造反也會死。
還不如跟著人家造反,最起碼,還能吃幾頓飽飯。
瘋狂點的,還能殺幾個土豪劣紳,甚或貪污吏,一解心頭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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