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餐，陸知喬敲響了對麵90的門。

從踏出家門到對麵，不過三五步的距離，走得猶猶豫豫，直至站在這扇門前，手臂像灌了鉛，沉得抬不起來，仿佛門背後是洪水猛，吃不吐骨頭。

住在城市的鋼筋水泥樓裏，沒有人往來，即使是門對門的鄰居也不一定認識，們隻需要維持客氣，不必再有其它流。抱著這樣的想法，近幾釋然了許多，這一周的忙碌，也讓將那些尷尬、恥和刺激，一並丟在了腦後。

但該來的還是躲不過。

門開得很快，好像主人知道會來而刻意等著。

當那張臉出現在門背後，橘黃的燈裏，後頸忽然猛了一下，所有被丟在腦後的緒統統回流，湧空的心。

“進來吧。”祁言笑得依舊溫，似乎並不意外會來，眼睛裏都是氣定神閑的了然。

那一瞬間，陸知喬覺自己進了狼窩虎。

祁言穿著睡，酒紅綢款，鎖|骨半，量高挑，順的長發披在背後，有一縷垂落前，被燈襯得又黑又亮。眉宇間斯斯文文的，目卻深邃銳氣，像一把溫刀。

為準備了拖鞋，出乎意料地合腳，款式也合喜好，素，沒有過多裝飾。

陸知喬以為自己永遠不會主踏進這間屋子。事實上的確不是主，而是被進來的。既然來了，就免不了好奇，一進門，還沒來得及打量，迎麵就看到電視機背景牆上掛著一幅巨大的lu|圖，三點不，十分晦。

圖上的人不認識，前凸後翹，修長，半倚著樹幹，背後是鬱鬱蔥蔥的山林，香|豔卻不惡俗。

陸知喬頭皮倏地一麻，慌忙移開視線，卻不偏不倚對上了祁言似笑非笑的目，對方轉頭看了眼那圖，什麽也沒，拉著坐到沙發上，給倒了杯溫水。

“謝謝。”

沙發正對著那幅圖，稍一抬頭就能看見，想避也避不開。陸知喬捧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借此微微低頭，溫熱的水順著嚨流下去，暫時平了的心緒。

祁言挨著坐下來，拿起放在茶幾上的黑長方形品遞過去，挑了一下眉。

兒的手機。

陸知喬一滯，愣了半晌才接下，眸裏淌出歉意，輕聲道：“不好意思，祁老師，孩子給你添麻煩了。”

“沒有。”祁言目灼灼地著，“隻是今課間做眼保健的時候，剛好被我看見而已，上課還是很認真的。”

陸知喬輕輕點頭，沒話。

距離不過咫尺，如墨般的雙眸裏映出了祁言的臉，那顆淚痣像一枚瑩潤飽滿的黑珍珠，生地嵌在眼尾下，好似隨時都會變一滴烏黑的淚，滾落下來。

據，有淚痣的人，一生苦心酸。

那晚上，祁言不記得自己吻過它多遍，隻知道從一開始溫心，到後來極致瘋狂，幹脆用咬的，恨不得給它咬下來。

當然，沒敢用力。

“學校不允許學生帶手機，我不好不管。”祁言如是著，不自靠得更近，聞到了“狩獵神”的味道，鼻尖掀起嗅覺風暴。

話雖如此，卻不敢質問自己，究竟是按規章製度辦事，還是以此為借口接近這個人。或許兩樣都有，可總要分出個多寡來，如此便被深深地繞了進去，在裏麵反複琢磨。

浪場，閱人無數，從來都幹脆利落，何至於為一夜|對象傷神。

“祁老師，我能理解你的工作，但是我平時很忙，經常需要電話聯係孩子，所以手機……還是要帶著。”陸知喬淡淡開口，神有些落寞，連抱歉的笑容帶著一苦。

“不過我會叮囑，在學校不要拿出來，不要被老師同學看見。”

明麵上學校的規定如此，卻隻是個擺設，帶手機的學生數也數不過來，每午休的時候在教室組隊開黑，那喊聲稍微大一點便傳到了隔著一個樓道口的教師辦公室，但沒人會管。

而到了上課時間，教導主任披著學生校服在走廊上巡邏，班主任則時不時出現在後門或是窗外，抓他們個措手不及。

於是便有了一條潛規則：帶手機可以，別被抓到。

祁言不會直白地出這些，隻是笑了笑，轉而問道：“噢，做什麽的？”

“……”

半晌，陸知喬抿不語。

祁言識趣沒再問，抬手了頭發，平直順的發從指間過，隨意地散落在肩後，濃鬱的黑融進一片紅，魅而嫵。

“手機，我可以睜隻眼閉隻眼。”

側頭微笑，眼角眉梢綻開一片溫，忽然上半傾斜過來，低了嗓音：“看在你的麵子上。”

陸知喬靜然著頭發的作，還未緩過神思，瓣驀地一熱，悉的氣息源源不斷席卷而來，強勢又溫，生生|一方城池。

很香，是窖藏的酒，是沉澱的茶。

酒吧裏那麽多，個個兒著鮮，姿不凡，在祁言眼中卻隻是單一空的元素符號，而唯獨這人，幹淨清冽，像一汪大海，沒人知道有多深，多廣闊。

所謂一見鍾，不過是見|起意。

“唔——”

纏繞的水漬聲。

這人經驗富，是個老手，陸知喬腦子發昏，下意識地回應著，心底火苗被勾得燃起來，有些躁。

得一點不錯，真的很敏。

“我們要不要試一試，嗯？”祁言忽然停下來，雙手捧住的臉，額頭抵著。

綢睡塌溜溜的，方才一番作，鬆敞的領|口更往一邊墜了下去，鎖|骨連著肩胛骨半藏不，像被大片紅梅鋪滿掩埋的新雪。

陸知喬艱難地將視線從肩上移開，閉了眼睛，“祁老師，請你自重……”

“是嗎？”祁言親了親的淚痣，“那晚上你不是這麽的。”

“……”

不提還好，一提，陸知喬所有的製和自持都崩潰了，想起那晚的全部，心髒猛烈跳著，綺麗的櫻從臉頰蔓延到耳，得不出話來。

但，從始至終，都不曾掙紮，亦沒過推開這人的念頭。

祁言卻是主放開了，指尖輕輕勾起一縷被弄的頭發，別在耳後，再沿著下顎，一路到扣得實的領|口，停留片刻才收回去。

陸知喬抖著睜開眼睛，甫一抬頭，見那幅lu|圖，手指驟然，慌忙轉過臉。

“那是我拍的人藝照。”耳邊祁言的聲音清潤如水，笑了笑，神如常，似乎並未覺得將它掛在客廳有何不妥。

圖上細節展現得淋漓盡致，乍一看著難免讓人以為是畫。陸知喬聞言又瞥了一眼，低低嗯了聲，極不自在地站起來：“就不打擾祁老師了。”著客氣地笑笑，快步走到門邊。

“等一下。”

祁言喊住，起進了房間，在裏麵一陣，隨後拿著一本書出來，遞到麵前。

陸知喬看了眼書的封麵，名字是《三重門》。

“送給陸葳。”

人走了有大約半時。祁言披著毯子坐在沙發上，剛才陸知喬坐過的地方，出煙盒和打火機，點了一支煙。

霧氣繚繞間彌漫開清新的玫瑰香，半邊嫵清麗的臉被淹沒，一條得筆直搭在茶幾上，另一條屈起，胳膊肘支著膝蓋，指間夾了細長的煙卷，懶懶地靠著。

看藝照看得出神，那張臉漸漸變陸知喬的樣子，眉目清冷得不食煙火，眼睛裏卻寫滿了，一顆淚痣楚楚人，即使不靠近，就在遠看著，也免不了被勾去魂魄。

很的時候，祁言就知道自己喜歡年紀大的人，或姐姐，或阿姨，們有獨立的思想，有富的閱曆，像深遠的空，你永遠不知道們多高，像廣闊的大海，你永遠不知道們有多深。

們被時間考驗，在歲月裏沉澱，散發著令人心安的魅力，吸引你想要去探索，了解。而，從來都不是為了尋求姐姐或阿姨的照顧，相反，有著強烈的保護們的|，喜歡挑戰，喜歡追求刺激。

尋尋覓覓這麽多年，除了讓刻骨銘心的初，就隻有眼前這個人。

如果陸知喬能做的模特，那麽願意今後隻為拿起相機。

而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祁言自嘲地笑笑，猛吸了一下濾，細長的煙卷霎時被火星子燒掉一大截，煙灰簌簌落在瓷磚地麵上。

手機不斷彈出微信消息提示，拿起來看了看，家校群裏很熱鬧，不知道是誰發了一個投票鏈接，引起了家長們的討論，你一句我一句，很快便刷了幾十條。

祁言發了一句：【請各位家長不要在群裏閑聊】

最活躍的永遠是那幾個，蔡媽媽、胡媽媽、歐爸爸、羅媽媽群建得比較遲，短短一周大部分過話的家長都有印象，唯獨陸知喬是例外。

無論發什麽，作業或是通知，一連串的“收到”中愣是沒有那人，一度讓懷疑是否本不在群裏，形同明。

群安靜了。

祁言打開員列表，循著名字挨個看過去，找到“陸葳媽媽”——頭像是一片紫羅蘭花田，昵稱一個簡簡單單的“陸”字。

猶豫幾許，點了添加。

現在的人手機不離，微|信更是使用最頻繁的件之一，添加好友應該會很快。祁言抱著如此想法，一直等到深夜，發送了三遍，那消息就如沉進大海的石子，沒有半點回應。

第二是周六，祁言起了個大早，睜眼看到微|信依然毫無靜，心裏約明白了幾分。沒再堅持，梳洗一番後熱熱，換上運服去跑步。

踏出家門，電梯開著的門正要合上，三兩步跑過去，按住外麵的按鈕，門又向兩邊緩緩打開。

看到裏麵的人，祁言角勾起淺笑，主打招呼：“早上好。”

進去關門，封閉狹的空間裏彌漫著“狩獵神”的味道，時而冰涼，時而沉厚，地附著在鼻子裏。

陸知喬站在右側，神嚴肅，看到祁言進來愣了一下，而後迅速收回目。今沒穿襯衫，但脖子上係了一條淺巾，依然遮得嚴嚴實實。

“早。”

“周末加班？”

“出差。”

香味像冷凝劑，凍住了空氣。

電梯一層層下降，不知是否錯覺，今的速度格外慢。祁言盯著門，似是自言自語：“為什麽不加微|信？”